办公室里只有细微的声响，那是白慕用手清理腐肉时发出的声音。沈清澜就那么看着，一言不发。
这双手，本该是弹钢琴，或者握着画笔的。现在却沾满了肮脏的泥土。
白慕停下动作，他需要更专业的工具。他没有抬头去征求许可，只是对着空旷的办公室，用平静的声线开口。
“我需要一把剪刀，一块湿布。”
他的话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间里。
沈清澜没有回应，只是用下巴，朝办公桌上的内线通讯器点了点。那姿态依旧高高在上，却默许了他的行为。
白慕站起身，走向那张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他修长的手指在通讯器上按了一下，动作熟练得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陈助理，请送一把园艺剪刀和一块湿布进来。”
门外的陈墨几乎是立刻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推门而入，低着头，将东西放在白慕指定的位置，全程不敢看总裁一眼，然后飞快地退了出去。
陈墨的心在狂跳。这个叫白慕的男人，不仅活过了三分钟，现在竟然还能在总裁办公室里发号施令。这太离奇了。
白慕拿起了剪刀。银色的金属在他手中，折射出冰冷的光。他重新蹲下，开始有条不紊地修剪那些已经彻底腐烂、发黑的根须。他的动作专注而精准，每一次下剪都毫不犹豫，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顾晚星的意识躲在系统的保护壳下，冷静地操控着这一切。她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这种专注。当世界只剩下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时，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会暂时退却。
很快，所有烂根都被清理干净。只剩下健康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白色根系。
白慕站起身，端详着自己的成果。
“它需要更好的光照和通风。”他再次开口，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用那张废弃的打印纸，小心地托起整个植物的根团，迈步走向办公室另一侧的巨大落地窗。那里阳光最好，是这间冰冷办公室里唯一的暖源。
窗边的长台上，摆放着一些文件和装饰品。为了给这盆重获新生的植物腾出一个最佳位置，白慕需要稍微移动一下桌角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银色的相框。
它背对着办公室的主空间，安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秘密。
在顾晚星看来，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为了救活这盆植物，移动一个摆件而已。
白慕的手伸了过去。
那只刚刚还沾着泥土，现在已经被湿布擦拭干净的、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自然地，伸向那个银色的相框。
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金属的瞬间。
“不准碰！”
一声厉喝，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那不是命令，而是一声夹杂着惊恐与暴怒的尖叫。
办公室里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静，被这一声怒吼砸得粉碎。
沈清澜从椅子上猛地站起，动作之大，让昂贵的总裁椅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血色尽褪，变得一片惨白。先前所有的冷静和审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野兽般的凶狠。
顾晚星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白慕的身体僵住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距离相框只有不到一公分，却再也无法前进或后退。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崩溃！敌意等级瞬间飙升至MAX！】
【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危险！精神链接出现不稳定波动！】
系统的警报声在顾晚星的脑海里疯狂尖啸，像无数根针在扎她的神经。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气，从沈清澜身上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顾晚星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极地的冰海，连呼吸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四肢百骸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她的双腿开始发软，几乎要维持不住白慕这具高大身躯的站立。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可怕。那不是商业上的铁腕，而是一种能将人生吞活剥的、纯粹的毁灭欲。
“谁给你的胆子，窥探我的隐私？”
沈清澜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她死死地盯着白慕，那副模样，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滚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听到那声尖叫就心知不妙的陈墨冲了进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完了。
陈墨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个相框。
那是总裁唯一的禁忌。是这栋大厦顶层，绝对不可触碰的圣域。
他永远忘不了，三年前，一个新来的清洁工，只是在打扫时不小心碰倒了那个相框。第二天，那个人不但被开除，还被总裁动用关系，封杀了她在整个行业的所有生路。
这个白慕，刚刚才点燃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现在，他亲手将自己推进了万丈深渊。
陈墨看向白慕，那份惊艳和好奇，已经变成了浓浓的怜悯与恐惧。
死定了。
没有人能救他了。
沈清澜一步步从办公桌后走出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叩、叩、叩”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顾晚星的心脏上。
她走到白慕面前，抬起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那根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
“我让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