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深离开后,房间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林晚胸口。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四肢传来麻木的刺痛感,才像是被惊醒一般,缓缓抬起头。
眼泪已经干了,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她低头,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那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却又仿佛潜藏着一个即将颠覆一切的漩涡。七周……是在他醉酒后,还是在他那次莫名反常离去之前的某个夜晚?她混乱的思绪已经无法追溯确切的时间点。
周医生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一旁,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林小姐,为了您和胎儿的安全,我们需要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包括抽血和B超。请您配合。”
配合?她还有不配合的资格吗?林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默许了。
检查过程漫长而煎熬。冰冷的耦合剂涂在腹部,B超探头轻轻移动,仪器发出单调的嗡鸣。林晚偏过头,紧闭着眼,不愿去看屏幕上可能出现的影像。她害怕看到那个不该存在的“证据”。
周医生却看着屏幕,轻声对旁边的护士说了几句专业术语,然后转向林晚,语气带着一丝宽慰:“林小姐,可以看到孕囊了,位置很好,胎心搏动也清晰有力。目前来看,胚胎发育情况不错。”
胎心搏动……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林晚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一个真实存在的、正在成长的小生命,就在她的身体里。不是她的错觉,不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
检查结束后,周医生又详细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饮食和睡眠,并当场拟定了一份详细的营养计划和注意事项,交给了守在外面的陈管家。
“林小姐,孕早期情绪波动和妊娠反应都是正常的,请尽量放宽心,这对胎儿发育很重要。”周医生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
放宽心?林晚只觉得这句话无比讽刺。在这个地方,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她如何能放宽心?
陈管家送走医生后,再次回到客房。她的态度似乎比以往更加谨慎,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小心。
“林小姐,霍先生吩咐了,从今天起,您的一切饮食起居都必须严格按照周医生的方案执行。我会亲自负责。”陈管家顿了顿,看了一眼林晚苍白的脸色,补充道,“您需要好好休息,我让人给您准备些清淡的饮食送上来。”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重新蜷缩回飘窗的角落,将脸埋进膝盖。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个人待着,消化这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变故。
然而,霍言深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
傍晚时分,他回来了。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来到了客房。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些许西装革履时的凌厉,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却丝毫未减。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是周医生留下的检查报告和营养方案的副本。
他走到床边,目光先是落在林晚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扫视了一圈房间,最后对垂手侍立的陈管家吩咐道:“把飘窗上的垫子撤了,以后不准她再坐那里。地上铺上地毯,所有家具的尖角都用防撞条包起来。”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部署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陈管家立刻应声:“是,霍先生。”
林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这是在……关心孩子?还是仅仅在保护他的“所有物”不受损伤?
霍言深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将手中的文件随手扔在床头柜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用那么看着我。”他声音冷淡,“你肚子里现在揣着的,是霍家的种。在我确定它的去留之前,你必须确保它万无一失。”
去留……
这两个字让林晚的心脏骤然紧缩。
“你想怎么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打掉它吗?”
霍言深眯起眼,眼底情绪难辨。他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床沿上,将她困在他的阴影里。另一只手抬起,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顿住,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轻。
“这取决于你,林晚。”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表现,是否配得上做这个孩子的母亲。”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让她窒息。他在用孩子威胁她,用这个她从未期待过的生命,作为捆绑她的新枷锁。
“记住,”他松开手,直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掌控,“从今天起,你的身体不再只属于你自己。安分守己,照顾好你肚子里的‘筹码’,别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警告都更令人胆寒。
他不再看她,转身对陈管家交代:“看好她。所有入口的东西,所有接触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公寓半步。”
“是,霍先生。”
霍言深离开了,留下了一室更加令人绝望的冰冷。
很快,工人进来,按照霍言深的吩咐开始改造房间。飘窗上柔软的垫子被撤走,换上了硬邦邦的坐垫。光洁的地板上铺上了厚厚的长绒地毯,所有桌角、柜角都被柔软的防撞条包裹起来。
这个曾经只是冰冷的房间,此刻更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密不透风的牢笼。而她,成了被重点看护的、孕育着“重要资产”的囚徒。
陈管家端来了精心烹制的营养餐,清淡却花样繁多。林晚在陈管家无声的注视下,机械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食物味道很好,她却尝不出任何滋味,只是麻木地履行着“照顾好筹码”的义务。
夜晚降临,林晚躺在变得有些陌生的床上,手不自觉地覆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安静,她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微弱而顽强的心跳。
这个孩子,是意外的枷锁,是霍言深用来控制她的新工具。
可为什么……当周医生说“胎心搏动清晰有力”时,她的心底深处,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想拼命否认的悸动?
她闭上眼,霍言深冰冷的话语和他偶尔流露的复杂眼神在脑海中交织。
前路,似乎因为这个小生命的意外降临,变得更加迷茫,也更加……危机四伏。她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而腹中的胎儿,既是她的软肋,也似乎成了她与那个冷酷男人之间,一道无法斩断的、脆弱的联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