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裴之礼陪楚昭柠散着步，却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他顿住脚步，回过头。
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几个人在湖边嬉水。
“怎么了？散个步都走神。”楚昭柠不满。
他有些不安，“我刚刚……好像听见阿笙在叫我。”
她轻啧一声。
“她伤成那样，能去哪？”
“你要不放心，就回去看看，我不需要人陪。”
想到我趴在床板上动弹不得的模样，他勉强按下不安。
送楚昭柠回楚宅后，不安感却愈发强烈。
惴惴不安地回到船屋，却只见屋内空空。
“阿笙？阿笙？！”
无人回应。
心漏跳了一拍。
或许不是幻听……
他身形一晃，冲出屋外，直奔那处湖边。
远远便看到岸边围满了人，七嘴八舌地讨论。
“这谁这么不小心掉下去了呀，不是缺心眼呢么？”
“可不是嘛，这鱼出了名的凶，我每次路过都要绕着走。”
“肯定是那个聋女沈若笙，今天看到她和人起争执，那群人说要把她扔去喂鱼！”
“她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嘶，这么多血，肯定是被食人鱼吃得尸骨都不剩了……”
“天哪！这得多疼啊……”
他拼命拨开人群，只看见一潭猩红的湖水，触目惊心，刺得他眼球生疼。
烈日当空，寒意却像毒蛇般钻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嘶吼着叫人打捞。
潜水员下水后设备频频被食人鱼咬坏，不得不多次上岸更换。
不敢想象，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在湖中会遭受什么。
起初他只是站在岸上盯着他们捞。
可时间流逝，打捞毫无进展。
他再等不下去，索性穿上装备，纵身跃入湖中。
三天三夜，他们几乎将整个湖翻了个底朝天。
最终，打捞者纷纷神色复杂地摇头。
暮色四合，他僵立在夕阳的余晖中，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忽然就想起来，被我带回家时，就是这样一个红霞满天的傍晚。
艰难地把他拖到一个破旧的船屋，我回过头，笑吟吟地指指屋子，又指了指他，嘴里努力地吐出一个字：“家！”
当时我被挣扎着要跑的他扯得摔了好几跤，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被抓出了血痕，比他还像个小乞丐。
可彼时他逆着霞光看到的我，像极了披着金光的菩萨。
他曾长久地与狼为伍，对只会拿鞭子抽打他的人类充满了仇恨。
那一刻却觉得，当个人，似乎也不错。
他没再试图逃走。
可野性难驯。
他总会不自觉地伤到我。
给他喂食时我的胳膊被抓伤，擦拭他的身体时手掌被咬下一块肉，就连哄他入睡，也会被他突然暴起推倒在地。
每一次伤害我之后，他清醒过来，都默默等着被我驱逐。
可没有，一次也没有。
狗尚知感恩，何况他本就是个人呢？
当兽性完全褪去，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菩萨感化。
从那以后，他总唤我小菩萨。
可那个曾在他黑暗世界里救苦救难的小菩萨，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是完成任务，回到天上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