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霆洲到的时候,黎音正百无聊赖,趴在沙发上打游戏。
毯子从肩膀上滑了下去,堆叠在腰际,一条白生生的小腿落在沙发上,被绷带缠着。
柔软的发丝散落下来,她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语气有些兴奋:
“快点快点,马上一波了!”
听筒里的声音吵吵嚷嚷,是她那位早就相识的好朋友许笙。
靳霆洲的脚步停在沙发,刚打算捡起跌落的羊绒毯,忽而听到另一道陌生的、带着异国腔调的年轻男声:
“音音,躲在我后面。”
悬在空中的大手猛然一僵。
音音。
今天早晨时还出现在话筒里,尚未来得及要到联系方式的中俄混血,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已经熟稔到叫她音音?
线条漂亮的手臂倒映在灯光下,青色静静蛰伏,像是某种青色蝴蝶的脉络。
难以言喻的不适感涌上心头,甚至比得知她和季明川订婚时来得更要激烈。
他太了解他的妹妹。
黎音不会喜欢季明川,这桩婚事迟早要被他退掉。
可现在电话那边的男人,在她多年闺蜜许笙小姐的口中,宛然是个侧脸肖似他的、年轻新鲜的恋爱对象。
靳霆洲眼皮猛得颤了一下,冷不丁昨晚那个荒唐的梦再次涌入脑海。
没意思的未婚夫。
被她藏起来包养又与他面容相似的情夫。
年轻新鲜的混血男孩。
他知道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是占有欲下的嫉妒,是无所依凭的脑补……
可不知名的怒火还是在脑海中蒸腾,就像吝啬鬼面对觊觎他唯一珍宝的小偷。
名贵的玻璃花瓶上倒映着他被妒火扭曲的脸,僵在空气中的手指很快恢复自然。
他一脸平静,捡起毯子盖在她肩膀上,
“宝宝。”
话音刚落,前几秒还在催促着“马上一波”的少女猛然转过脸来,声音清脆:
“哥哥!”
弧度圆润的眼睛从屏幕上挪开,黑白分明的眼珠被灯光映成琥珀色,似乎连柔情蜜意都淌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靳霆洲!”
她小声嘟囔着,纤细的手指也从屏幕上挪开了,顺势去抓他的手。
眼睛圆圆,长睫忽闪,明媚的语气也很生硬地转到黯淡,带着狡黠的可爱:
“好疼好疼,到处都疼,我都快死掉了……”
靳霆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屏幕上扫过。
他的宝贝安然无恙,不过某只居心不良的小偷倒是被人砍的趴在地上了。
靳霆洲收回视线,任由那只软绵绵的小手握着自己,分明的五官上赫然是作为兄长毫不逾越的体贴:
“医学影像上显示没有骨折,但这个时间急性炎症的反应加剧,确实是更肿了一些……”
他拿来冰袋,顺势在另一边坐下。
米白色的沙发被压下去弧度,男人的大手落在少女小腿,动作轻柔地托着她受伤的腿,小心翼翼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靠在沙发上的黎音游戏也不打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靳霆洲身形笔直,五官立体优越。
他样子好,就连简简单单坐在沙发上,往冰袋上缠毛巾的动作都格外赏心悦目。
黑色衬衫打开了两颗纽扣,比往日规整的样子更慵懒一些,梳的一丝不苟的额发散落两缕,褪去了白日的冷硬,看起来人夫感十足。
怕硌到了她,对方摘掉了腕表。
修长的大手指骨凌厉,手腕结实,手指很长。
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到达任何地方。
黎音盯着他思维发散了两秒,脸颊很快红了。
被毛巾包裹的冰块敷在脚踝肿胀处,即使有柔软的棉质布料阻隔,黎音还是没忍住轻呼一声。
男人的视线看了过来:“很疼?”
黎音盯着他的手指,看着瘦削腕骨处凸起的青色筋络,声音干巴巴的:
“有点热……”
靳霆洲的大手落在她脚掌处,眉头微蹙,比检查她伤情的医生还要负责:
“炎症介质的释放会导致血管扩张,血管壁通透性增加容易肿胀发热,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一般在伤后24-48h内到达高峰……”
黎音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靳霆洲认真起来更火热了。
似乎是看她没有反应,男人狭长的凤眸瞥了过来。
黎音跟他对视,有点心虚。
无论如何,靳霆洲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好哥哥。
可惜好哥哥这会儿不知道他的好妹妹在想什么。
黎音揉揉鼻子,继续卖惨:
“某人一直不来,我还以为不要我了。”
对面的男人微微叹息,换了一面继续帮她冰敷:
“嗯,要不是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为游戏欢呼,某人恐怕就要当真了。”
黎音索性关掉了手机往旁边一丢,摊开手:
“我有什么办法,靳霆洲没空理我,我就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你的新乐子是什么?”
男人声音低沉,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是新发现的游戏,还是一起打游戏的混血帅哥?”
话音落下,对面的少女眼睛眨了眨,声音拔高:
“靳霆洲,你竟然怀疑我!”
似乎是怕被人听到,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
“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再诬赖好人,我就要欺负你妹妹了!”
对面的男人又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常:
“又胡说八道,从小到大嘴上没有把门的。”
黎音轻哼,语气忿忿。
像男频文被白富美退婚的落魄男主角,一边念叨着“莫欺少年穷”,一边小声嘟囔:
“爱信不信,我早晚会让你知道的。”
对面的男人牵了牵唇角,平静地哄着她,像是应付不知天高地厚的淘气小孩:
“有毅力,要是能用在别的地方就更好了。”
这种话黎音不爱听,索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脚踝。
跟刚刚冰敷时尖锐的冷感不同,随着时间的递增,崴脚处的剧烈疼痛开始变得模糊,好像肿胀的地方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身体了。
有点奇怪,想着每天刷新的死法,她又开始有些怅然:
“还好今天只是崴了脚……”
季明川有主角光环护体,被下了剧毒转眼就能救过来,继续活蹦乱跳。
她这种小炮灰可没有好运,要是提前不知道剧情贸然喝下,现在肯定要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了。
她只顾着感慨,没注意到对面男人闪过杀意的寒眸。
“对了,查出来了吗,是谁下的药?”
托在她脚踝处的大手动了动,靳霆洲又将毛巾翻了个面,动作轻柔的贴在她肿胀的踝关节处:
“最后揪出来下药的人是靳温娇的司机,不过藏在后面的人,应该不是靳温娇。”
黎音倒吸了一口凉气:
“靳温娇那个笨蛋?她嘴快没脑子,嘴硬人怂,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靳霆洲“嗯”了一声。
靳温娇跟他的音音年纪相仿,靳家就这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也算是被她看着长大。
要说推一把说坏话落井下石,靳温娇办得出来。
可要是下毒,靳温娇没这个胆子。
衣角被轻轻的扯了扯,靳霆洲撩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脸蛋。
对方对他眨了眨眼,带着卖乖的意味:
“但是我知道,就算你什么都明白,但还是会装作不知道。”
她的调子拖长,含水的眼眸带着愉悦,完全没有差点被下毒的恐惧,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她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了上来,轻柔的呼吸落在他脸上,带着被溺爱的娇纵:
“黎音最了解靳霆洲。”
“靳霆洲想什么,黎音都知道。”
黑色衬衫被压下去一点,贝母纽扣闪烁着光斑。
靳霆洲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喉头忽然难以抑制地飞速下压。
像是那些混乱肮脏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渴望,也会在心跳加剧的瞬间,骤然被她知晓。
在混乱的心跳声里,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安抚对着危险一无所知的幼鸟。
不。
有些事情,他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
靳霆洲夸她聪明,却又在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你好香啊,靳霆洲……”
对方磨磨蹭蹭,在他领口闻了闻,顺势抱住了他的腰。
央求一般的语气,小小声撒娇:
“我也想这么香,靳霆洲,你抱我去洗澡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