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这最后一句诛心之言，像是一记无形的、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秀兰的脸上
彻底撕碎了她所有的伪装把她那点自私、恶毒、愚蠢的小算盘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王秀兰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张着嘴躺在地上，像一条被扔上岸的、缺氧的鱼，除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
脸丢尽了！
周围的村民们，再也忍不住了。
一阵阵毫不掩饰的、充满了鄙夷和嘲讽的哄笑声，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地上的王秀兰和旁边的李翠芬彻底淹没
“哈哈哈这老婆子真是自己把脸送上去让人打啊！”
“可不是嘛养儿子就是为了给大儿子铺路，这算盘打得，我在公社都没见过这么精的”
“活该！这种娘断了关系就对了不断留着过年啊？”
“我看顾峥这孩子，做得对就该这么对付这种不要脸的”
这些议论声比刀子还伤人！
李翠芬的脸皮到底是没有王秀兰那么厚。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也顾不上去演什么“好儿媳”了一把拽起还在地上发愣的王秀兰连拖带拽地，在村民们毫不掩饰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狼狈不堪地挤出了人群逃也似的跑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心满意足地三三两两散去了。
只是他们今天讨论的话题注定要从“东家长西家短”，变成“顾家那点不要脸的破事”了。
顾峥看着那婆媳俩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漠然。
从这一刻起他知道，他与那个所谓的“家”在物理和心理上，都彻底地、完全地割裂了。
从此，山高路远再不相干。
他正准备转身回牛棚收拾东西一个苍老、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峥小子。”
顾峥回头，只见一个身材不高、但腰杆挺得笔直满脸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叼着一杆老旱烟袋的小老头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小老头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正是村里的老猎人也是他父亲生前最好的拜把子兄弟——韩山，韩老爷子。
“韩叔。”顾峥见到来人，脸上那冰冷的表情终于融化了几分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尊敬。
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韩老爷子一家，是为数不多给过他温暖的人。
韩老爷子上前，上下打量了顾峥一番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欣赏。
他发现这小子仅仅一天不见，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以前的顾峥，虽然身体壮实但眼神里总带着一股子怯懦和顺从像是被抽了主心骨。
可现在的顾峥，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沉稳、锐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让人不敢小觑的彪悍和自信
“好小子，长大了。”
韩老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刚才的家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沉甸甸的烟叶袋子递给了顾峥。
“拿着，你爹以前最爱抽我这口。你现在也是大人了心里烦的时候抽一袋，解解乏。”
顾峥没有拒绝，郑重地接了过来：“谢谢韩叔。”
韩老爷子“嗯”了一声，将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又重新装上一锅烟丝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烈的白烟。
他看着远处那片在夕阳下如同巨兽般匍匐的“老林子”，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今天早上，你进山了？”他看似随意地问道。
“是进去溜达了一圈，运气好打了点野味。”顾峥如实回答。
韩老爷子点了点头，又问道：“就凭你腰上那把弹弓？”
“……嗯。”
韩老爷子闻言，沉默了。
他那双浑浊而又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峥，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半晌，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烟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峥小子你跟我说实话你爹当年教你的那些本事，你到底学了多少？”
用一把弹弓，就能打到能让半个村子都闻到肉味的猎物？
这话，骗骗村里那些外行还行想骗他这个在山里滚了五十多年的老猎人？
门都没有！
他知道，这小子要么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要么……就是藏了真本事
顾峥知道瞒不过他便半真半假地说道：“我爹教的，都记着呢。以前……没机会用。”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韩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抽了口旱烟，语气沉重地提醒道：“你小子有本事，是好事。不过叔得提醒你一句最近这山里不太平。”
“哦？”顾峥心中一动。
“前两天赵大彪那伙人，在黑瞎子沟那边看到了大家伙的脚印。”
“大家伙？”
“嗯。”韩老爷子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脚印新鲜，看那大小和深度八成是头成了精的野猪王搞不好还得是熊瞎子！”
野猪王熊瞎子！
这两种无论哪一个都是这片林子里最顶级的、最危险的存在！
别说是普通猎人就是他带着猎枪遇上了也得绕道走！
“所以”韩老爷子看着顾峥，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严肃“你小子最近进山，千万别往深处去就在外围转转打点兔子野鸡就行了听到没？！”
“我记住了，韩叔。”顾峥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顾峥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韩老爷子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看着顾峥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
他仿佛透过顾峥看到了那个当年意气风发，号称“红松岭第一猎”的拜把子兄弟。
他站起身拍了拍顾峥那厚实的肩膀，那力道重得像两块石头。
他看着顾峥的眼睛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沉声说道：
“你爹，是条好汉。”
“别给他丢人。”
“想在这山里真正站稳脚跟光靠一把弹弓，可不行。”
“你啊,得有把趁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