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帝都西郊大营校场上的黄沙染成一片赭红。风声呼啸,卷起旗帜猎猎作响。
点将台上,以程尚书为首的数位兵部官员、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肃然而立。台下,数百名中低级军官屏息凝神,目光都集中在场中唯一的女将身上。
林寒渊身着一套略显陈旧的黑铁明光铠,这是父亲的旧甲,经过改制,依旧显得沉重。但她脊背挺直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或鄙夷、或好奇、或带着赤裸裸恶意的面孔。
程尚书须发微颤,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林偏将,军中非儿戏,刀剑无眼。陛下破格提拔,是念你忠孝。然,北疆凶险,远超你之想象。本官与诸位将军在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退出,上奏陛下,言明你心力不济,尚可保全侯府颜面,亦全你自身。”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诛心。若她此刻退缩,便坐实了“纸上谈兵”、“不堪重用”之名,父亲的一世英名与她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林寒渊并未看向程尚书,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诸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石之音:“末将,请求演武。”
“演武?”一位络腮胡将领嗤笑,“林将军想如何演武?舞剑还是射箭?怕是走错了地方,该去城南的百花楼!”
哄笑声四起。台上诸位老将军也微微蹙眉。
林寒渊不为所动,抬手,指向校场中央那杆三丈高的帅旗:“夺旗。给我一队新兵,半个时辰内,突破诸位同僚的防线,夺下旗帜。”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帅旗周围,是赵都尉麾下五百左卫营精锐,皆是百战老兵。而她,只要一队刚入伍不久、连队列都站不齐的新兵?
程尚书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倒要看看,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娃,有何本事。“准!赵都尉,你陪林偏将……好好演练一番。”
赵都尉,那个魁梧的汉子,闻言狞笑出列:“末将领命!定会让林将军……尽兴!”他特意加重了“尽兴”二字,眼中凶光闪烁。
半个时辰后。
赵都尉脸色铁青,他的“精锐”左卫营被一支由辎重兵和新兵蛋子组成的百人队冲得七零八落,阵型散乱,不少人瘫坐在地,狼狈不堪。
林寒渊没有选择正面强攻。她利用校场边缘的障碍物和临时制作的简易盾车,不断迂回、佯动、分割。她将百人队化整为零,以什为单位,时而聚拢猛攻一点,时而分散袭扰两侧。当左卫营的士兵被调动得疲于奔命、气喘吁吁时,林寒渊亲率二十名身手较为敏捷的精锐,如同匕首般,从一处看似不可能的刁钻角度直插核心,一举夺下了帅旗。
她站在旗下,染血的脸颊上沾着沙尘,呼吸微促,目光却平静地看向点将台。夕阳在她身后勾勒出坚定的轮廓,那身黑甲仿佛与血色残阳融为一体。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赵都尉只知以力破巧,却不知‘致人而不致于人’。”她顿了顿,声音传遍寂静的校场,“末将,胜了。”
程尚书缓缓起身,抚掌,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审视与凝重:“好!好一个‘致人而不致于人’!林寒渊,本官即刻行文兵部,予你偏将印信,朔风营三千将士,即日归你调遣,开赴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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