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林初夏房间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陈姨通知她,晚上七点需要陪同陆先生出席一场慈善晚宴,并提醒她五点半会有造型团队上门为她准备。
慈善晚宴。
林初夏的心微微一沉。该来的总会来,这就是她作为“陆太太”必须要履行的职责之一。
五点半整,门铃准时响起。一个约五六人的专业造型团队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走了进来,态度专业又带着几分对这家宅背景的敬畏。
为首的造型师是一位打扮时尚的年轻男性,自称Kevin。他笑着对林初夏说:“陆太太,您好。陆先生吩咐我们过来为您打造今晚的造型。”他语气自然,仿佛她生来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林初夏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这个称呼让她感到陌生而刺耳。
她被带到衣帽间。Kevin和他的团队打开带来的几个大衣袋,里面是五六件奢华的高级礼服,还有配套的鞋子和珠宝。
“这些都是陆先生让人送来的,您看看喜欢哪一件?”Kevin热情地介绍。
林初夏的目光掠过那些设计繁复、价格显然不菲的裙子,最终落在一条相对简约的香槟色缎面长裙上。线条流畅,没有过多的装饰,仅靠面料和剪裁取胜。
“这件吧。”她指了指。
“陆太太好眼光!这是当季新款,很衬您的气质。”Kevin立刻赞同道。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林初夏像个洋娃娃一样被精心打扮。化妆、做发型、换上礼服、搭配珠宝。当她最终站在落地镜前时,几乎有些认不出自己。
镜中的女人,身姿窈窕,肌肤胜雪,香槟色的长裙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微卷的长发松散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锁骨,上面戴着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妆容清淡却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她清澈的眼眸和柔和的唇形。
华丽,优雅,却带着一丝不属于她的陌生感。
“陆太太,您真美。”Kevin由衷地赞叹。
就在这时,衣帽间的门被轻轻敲响。陈姨的声音传来:“林小姐,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在楼下等您。”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提起略显沉重的裙摆,走出了房间。
当她一步步走下旋转楼梯时,能感觉到楼下投来的目光。
陆烬渊正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她,似乎在听周骁汇报什么。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塔士多礼服,身姿挺拔,宽肩窄腰,仅仅是背影就散发着无可匹敌的尊贵气场。
仿佛感应到她的到来,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审视了一遍。那眼神依旧深邃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林初夏莫名觉得空气凝滞了一瞬。
他朝她伸出手臂,动作自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初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隔着昂贵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结实和温热,这让她身体微微僵硬。
“记住你的身份。”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有看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少说话,跟着我。”
“嗯。”她低声应道。
车子一路驶向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门口早已守候着大批媒体记者,闪光灯如同白昼。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陆烬渊脸上的冷漠似乎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和。他侧身,极其自然地扶她下车,然后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带向自己身侧,姿态亲密而保护欲十足。
“陆先生,陆太太,看这边!”
“这边!陆先生!”
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初夏的心跳得飞快,挽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微笑,依偎在他身边,扮演着幸福新婚妻子的角色。
陆烬渊应对自如,偶尔会对媒体颔首示意,甚至极其短暂地低头看她一眼,目光“温柔”得足以让任何镜头捕捉到。
一进入宴会厅,更多的目光汇聚过来。A市的名流富商、各界精英几乎齐聚于此。陆烬渊无疑是全场的焦点,而作为他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的“陆太太”,林初夏更是承受了无数探究、好奇、甚至略带审视的目光。
他带着她,周旋于众人之间。她努力记住他的叮嘱,少说话,多微笑,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偶尔在他目光示意时,才轻声附和一句“谢谢”或“很高兴认识您”。
她能感觉到,很多人对她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但碍于陆烬渊的存在,无人敢直接询问。
“烬渊,这位就是陆太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恭喜啊!”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端着酒杯过来,目光却在林初夏身上毫不掩饰地打量。
陆烬渊不动声色地侧身,微微挡住了对方的视线,举杯示意:“李总,好久不见。”
他的手臂始终稳稳地让她挽着,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庇护。
然而,这种庇护并非全无代价。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说出的话却冰冷如刀:
“笑容太僵了。”
“刚才和王夫人打招呼时,慢了半拍。”
“酒杯握得太紧,放松。”
每一个细微的差错都被他精准地捕捉并指出,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苛的实时考核。林初夏的后背渐渐渗出细汗,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必须完美无瑕。
稍作休息时,她独自去拿一杯果汁,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刚拿起杯子,一个穿着艳红色深V长裙、妆容精致的女人便端着香槟杯,袅袅婷婷地走到了她面前。
是苏晴。
“陆太太?”苏晴上下打量着她,红唇勾起一抹看似友好实则充满算计的笑容,“真是年轻又漂亮。不知道林小姐……是哪家的千金?以前在这个圈子里,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呢。”
问题来得直接又刁钻,带着毫不掩饰的打探和一丝轻蔑。
林初夏的心猛地一紧,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白。她记得陆烬渊的警告——少说话。
她正要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敷衍过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
“我太太不喜欢太吵闹的场合,以前很少露面。”
陆烬渊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身边,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将她轻轻揽向自己。他的目光落在苏晴身上,带着淡淡的疏离和警告。
“苏小姐的好奇心,似乎总是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
“烬渊哥,我只是想和新嫂子打个招呼嘛。”苏晴很快恢复过来,娇嗔道,眼神却暗暗剐了林初夏一眼。
陆烬渊没再理会她,低头对林初夏道:“累了吗?我们去跟主人打声招呼,差不多该走了。”
他揽着她转身离开,将她从尴尬的境地中带离。
坐进回程的车里,车内一片寂静。刚才在宴会上那点短暂的、表演式的温和已经从陆烬渊脸上彻底消失,他又恢复了那个冰冷莫测的模样。
林初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腰际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短暂的灼热。
但那短暂的、近乎温柔的维护,是真的吗?还是仅仅因为,在那一刻,她是他不容他人质疑和窥探的“所有物”?
她偷偷侧过脸,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冷漠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这场戏,她才刚刚登台,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