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家人七嘴八舌的追问,林晚星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解释?
说那个强势为她撑腰的男人,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说她这个刚被王家以“不孕”为由扫地出门的女人,其实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这种话,让她怎么对眼前这些真心疼爱她的家人说出口。
刘桂香见她嘴唇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心疼得一把将她扶住,也顾不上追问了。
“看我这记性!晚晚你身子还虚着呢!”
“快,快进屋躺着!”
林秋霞也懊恼地一拍脑门,赶紧上前搭了另一把手。
林晚星被家人簇拥着进了屋,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逃避,迎上家人们担忧的目光,声音沙哑却坚定。
“爸,妈,姐……你们让我缓缓。”
“这件事太突然了,我自己也还没想明白。”
“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坦然而复杂的眼神,让林家人所有的追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轰隆隆”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裂了胜利村清晨的宁静。
“啥动静?”
“是汽车!是大卡车的声音!”
村里无数扇门被推开,一颗颗睡眼惺忪的脑袋探了出来,震惊地望向村口。
只见一辆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像一头钢铁巨兽,蛮横地停在了林家院门口!
紧接着,那辆更让村民们眼熟的黑色伏尔加轿车,也稳稳停在卡车后方。
车门推开。
顾景川一身挺括的白衬衫,从车上走了下来,金丝眼镜下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只朝卡车司机淡漠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从卡车上“砰砰”跳下,拉开车厢挡板。
“哗啦——!”
第一袋麻袋被扛了下来,沉甸甸地砸在地上,袋子上鲜红的“东北大米”四个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这可是城里供应户凭票都难买到的精米!
“第二袋!”
“第三袋!”
成袋的精米白面,不要钱似的往下卸,眨眼间就在林家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村民们全看傻了。
不等他们抽完一口凉气,工人们又抬下来一个巨大的木盆。
盆里是半扇还冒着血丝、肥瘦相间的猪肉!
那厚厚的肥膘,在晨光下晃着油光!
“肉!是半扇猪!”
“我的老天爷啊!”
紧接着,是一串串用草绳系着、还在摆尾的活鱼,
一整桶能照出人影的黄澄澄豆油,
还有一捆捆颜色鲜亮、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崭新布料!
整个胜利村,彻底沸腾!
“那……那是什么?最后抬下来的是什么?!”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钉在了最后从车上抬下来的那个大家伙上。
锃光瓦亮,漆黑的机身,印着一只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
蝴蝶牌缝纫机!
谁家要是有这么一台缝纫机,那是能当传家宝的宝贝!
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得挤破头嫁进来!
“疯了!林家这是要发天大的财了!”
“这阵仗,比县长家娶媳妇还阔气!”
“那个开小轿车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手笔也太吓人了!”
林大山和刘桂香两口子,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顾……顾医生!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啊!”
刘桂香冲上去,连连摆手,急得快哭了。
“我们不能收!快!快让他们拉回去!”
顾景川抬了抬手。
一个平静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让刘桂香后面的话全噎了回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单据,公式化地解释道:
“叔叔,阿姨,请勿误会。”
“林晚星同志的诊断报告是:长期劳损,伴有重度营养不良及贫血。”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清冷得像在宣读一份报告。
“根据医嘱,她需要绝对静养与充足的营养支持。”
“这些,”他指了指院里堆成山的物资,
“是根据她的康复需求,由院里统一开具的病人疗养物资,属于标准化治疗方案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至于费用,全部由我负责的国家级医学科研项目经费统一划拨,不计入个人账目。”
“所以,收下这些东西,是你们必须履行的、配合治疗的义务。”
“请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严密。
硬生生把这堪比聘礼的馈赠,包装成了一次“标准化治疗”。
林大山和刘桂香彻底被堵住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晚星站在门后,透过门缝,心脏狂跳,脸颊滚烫。
这个男人……
他用最霸道的方式为她解决所有麻烦,却又体贴到不让她沾染一丝一毫的人情负担。
……
与此同时,县食品厂,副厂长办公室。
王志远“噗通”一声,死死抱住王建国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大伯!你可得救救我妈和张丽啊!还有那一千六百多块钱,是要我们王家的命啊!”
“我爸走的时候,你亲口答应他要照顾我们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人这么欺负我们王家人啊!”
王建国,食品厂副厂长,王志远的亲大伯。
他看着这个没出息的侄子,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若不是大哥临终托付,若不是老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真想一脚踹死这个废物!
“废物!连个女人都拿捏不住!”
“一千六百八!她让你写你就写?你脑子被驴踢了!我们王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王建国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但骂归骂,这毕竟是自家亲侄子。
冷静下来后,他眼中浮现出算计与轻蔑。
人,必须弄出来。
那张欠条,更是一分钱都不能认!
他冷笑一声。
对付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他有的是办法!
王建国停下脚步,俯视着地上的王志远,满脸都是官僚的傲慢。
“起来!哭能解决问题?”
他整了整衣领,官威十足地背起手。
“一个乡下丫头片子,攀了个野医生就想翻天?”
“我倒要看看,在红旗镇这一亩三分地上,是她手里的破欠条硬,还是我这个副厂长的身份硬!”
“放心,大伯不仅要让他们把人放了,还要让林家人客客气气,把欠条给你送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