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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5

卫生间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

木屑和门框碎片四处飞溅。

一个穿着厚重消防服的身影冲了进来,脸上戴着氧气面罩。

他迅速将一个呼吸器扣在我脸上,冰凉的氧气涌入肺部。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黑色的烟灰。

“找到她了!人还活着!”

消防员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庆幸。

他抱起我,冲出了这个人间地狱。

客厅里一片狼藉,火已经被扑灭了。

几个警察正在现场勘查。

我被放在一张担架上,医护人员立刻围了过来。

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的三个人。

我爸,我妈,还有林萌萌。

他们看到我被救出来,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先是震惊,然后是无法掩饰的恼怒。

但那恼怒只持续了一秒。

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扑了过来。

“恩享!我的女儿!”

她想抱住我,却被警察拦住了。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妈妈快担心死了!”

我爸也跟着冲过来,对着消防员和警察不停地鞠躬。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女儿!”

“都怪我们,我们以为她……我们……”

他捶胸顿足,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

直播间的弹幕,此刻应该已经能看穿他们的表演了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我妈见我不理她,又开始对着警察哭诉。

“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我这女儿她有精神问题。”

“她有严重的焦虑症和被害妄想症。”

“是她自己把自己锁在卫生间的,我们怎么叫她都不开门。”

“我们怕她出事,想砸门救她,可台风天我们去哪里找工具啊!”

“火灾发生后,我们想救她,可门被她反锁了,我们真的没办法啊!”

她的话颠三倒四,却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仿佛我们才是受害者。

周围的邻居也围了过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精神有问题啊。”

“她爸妈可是安全专家,怎么会害她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爸妈听到这些议论,哭得更起劲了。

他们以为,只要把“精神病”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就能洗脱一切嫌疑。

然而,为首的消防队长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家的门,不是你们自己用钢板加固,用电焊焊死的吗?”

“你们家的急救设施和破拆工具,不是比我们消防队还齐全吗?”

一句话,让我爸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名警察走了过来,手里举着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上,正是我那个隐藏摄像头的直播画面。

直播没有中断。

全国几百万观众,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看到了他们如何咒骂我,如何抛下我逃跑,如何在我获救后,立刻换上一副嘴脸。

“郑先生,郑太太。”

警察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这段直播,还有你们刚才对警方的陈述,我们都录下来了。”

“现在,我们怀疑你们涉嫌故意纵火,意图谋杀。”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们还在表演的手腕。

我爸妈彻底傻了。

他们看着警察手机里的直播画面,看着那飞速滚动的、全是咒骂他们的弹幕。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不……不是这样的……”

我妈开始疯狂挣扎,像个泼妇一样尖叫。

“是她!是这个小贱人陷害我们!”

“她有病!她就是想让我们死!”

我爸也反应过来,对着我怒吼。

“郑恩享!你这个白眼狼!”

“我们养了你十八年!你就这么对我们?”

“你不得好死!”

他们的咒骂声越来越远,直到被警车门彻底隔绝。

林萌萌站在一旁,从头到脚都在发抖。

她想悄悄溜走,却被另一个警察拦住了去路。

“林小姐,你也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

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6

我被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我只是吸入了一些浓烟,加上有些营养不良,没有大碍。

警察在病房里给我做了笔录。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们。

包括他们如何从小就对我进行令人窒息的控制,还有他们为了作秀,故意给我喝下过敏的鱼汤,甚至用安眠药威胁我。

还有……那通宣告我死刑的电话。

做完笔录,一位年长的女警官给我递来一杯热水。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同情。

“孩子,有些事,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心一沉。

“我们调查了你父母的银行账户和通话记录。”

“很久之前他们为你买了一份巨额的人身意外保险。”

“受益人,是他们自己。”

“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女警官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们在警局的数据库里,比对了一下你和他们的DNA。”

“结果显示,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那我是谁?

女警官叹了口气,递给我一份文件。

“这是我们连夜审讯的结果。”

“他们已经全部招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份文件。

审讯记录的第一页,就让我如遭雷击。

林萌萌,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

而我,是林萌萌父母的女儿。

十八年前,在同一家医院,我妈,也就是我的养母,发现邻居林家家境优渥。

于是,她趁着护士不注意,狠心将我和刚出生的林萌萌进行了调换。

她以为,这样她的亲生女儿就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而我,就成了他们换取荣华富贵的牺牲品。

他们对我从来没有爱,只有利用和控制。

他们把我培养成高考状元,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为了让他们在邻里之间更有面子。

而林萌萌,在富裕的家庭里被宠坏了。

她不学无术,早早辍学混社会,成了别人口中的“精神小妹”。

她对自己的养父母,也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怨念颇深。

觉得他们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但她运气好,交了一个自称是富二代的男朋友。

但她爸妈一眼就看出那个男人是个骗子,坚决反对林萌萌和“富二代”来往。

但我的养父母听说这件事后,却心动了。

他们找到了林萌萌,告诉了她真相。

三个人一拍即合,制定了这个恶毒的计划。

他们想利用这次台风,制造一场意外。

先是把我锁在家里,焊死大门,让我求救无门。

然后放火,烧死我。

这样,他们不仅能得到一笔巨额的保险赔偿金。

还能顺理成章地和林萌萌“认亲”。

林萌萌则可以摆脱她讨厌的爸妈,和真正的“父母”在一起。

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如果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开了那个隐藏的直播。

恐怕现在,我已经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了。

而他们,则会拿着我的死亡赔偿金,上演一出“失而复得”的家庭伦理大戏。

我拿着文件的手,不住地颤抖。

原来,我这十八年的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牢笼。

我所谓的“父母”,是两个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恶魔。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我没有哭。

只是觉得,无比的荒唐和可笑。

女警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亲生父母。”

“他们正在从外地赶回来。”

“你放心,法律会给你一个公道。”

我点了点头,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我终于解脱了。

7

我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冷漠地看着被告席上形容枯槁的三个人。

几天不见,他们再也没有了“安全专家”的光环,只剩下囚服下瑟瑟发抖的躯壳。

法庭上,检察官出示了那两段完整的直播录像,铁证如山。

轮到被告方辩护时,他们的律师忽然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我。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承认他们行为过激。”

“但这一切,都是被受害人郑恩享有计划地引导和陷害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我的养母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我,声泪俱下地哭喊。

“是她!是她故意引电视台来,是她提议开直播!”

“她早就想好了要毁了我们!”

“她甚至在直播里装疯卖傻,故意激怒我们,就是为了拍下那些画面!

“这是钓鱼执法!她是想把我们塑造成疯子,她才是最恶毒的那个!”

他们三人仿佛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在法庭上疯狂地对我进行污蔑。

试图将自己从施暴者扭转为被心机深沉的女儿陷害的可怜父母。

旁听席上响起了窃窃私语,一些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游移不定。

法官敲响法槌,示意我作为受害人可以进行陈述。

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

我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三个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法官大人,我确实是故意提议直播的。”

一句话,让他们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继续说道。

“因为在台风来临之前,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们三个人在书房里的全部计划。”

“我听到了他们打算如何利用台风,焊死大门,制造一场‘意外’的火灾来烧死我。”

“我听到了他们讨论着那笔巨额的保险金,以及事成之后,林萌萌要如何‘认祖归宗’。”

我顿了顿,努力憋回马上要流下的泪。

“所以,我才借着电视台采访的机会,提议全国直播。”

“买下针孔摄像头,也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预感到自己即将被谋杀的人,所能做出的最绝望的自救。”

我看向他们,泪流下来,眼中只剩下恨。

“如果你们根本没有害人的想法,那不管我采取什么样的防范手段都不会起作用。”

“我装疯,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放松警惕,以为我精神失常,不足为惧。”

“如果我不这么做,在那间被焊死的屋子里,我连开启第二次直播的机会都没有。”

迟来的真相,将他们最后的狡辩彻底击碎。

我养父母和林萌萌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转为死灰般的绝望。

眼看诬陷不成,他们彻底崩溃了。

养母疯了一样扑向林萌萌。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孽女教唆我们的!”

“你说只要郑恩享死了,我们就能拿到钱,你也能嫁入豪门!我们都是一时糊涂啊!”

“放屁!”

林萌萌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明明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主动找到我,说郑恩享那个书呆子死了还能换笔钱!”

“现在想把锅都甩给我?做梦!”

三人甚至不顾法警的阻拦,在法庭上厮打在一起,让观众看了好大的热闹。

在最后陈述的阶段,他们突然齐刷刷地朝我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恩享!妈妈错了!我毕竟养了你十八年啊!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饶了我们吧!”

“恩享,爸爸再也不管你了!求求你,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姐姐,我错了!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

他们声泪俱下,仿佛真的在忏悔。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向法庭提交了我的补充证据。

“这是那通宣告我死刑的电话录音。”

我按下了播放键,我养母那句愉悦的“你就安心地去吧”,清晰地回响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

“这是我从十二岁开始写的日记,记录了他们长达六年的精神控制和语言暴力。”

厚厚的一本日记,被法警呈上。

“最后,这是我历年来的伤情鉴定。包括那次被逼喝下过敏鱼汤导致的喉头水肿急救报告,以及他们试图给我注射大剂量镇定剂时,我反抗留下的手臂淤青照片。”

每多一份证据,他们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当所有证据陈列完毕,他们已经瘫软在地,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想要的,从来不是我的谅解,只是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而我今天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审判你们,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真相。”

“我绝不原谅你们任何人!”

“我相信,法律会做出最公正的判决。”

说完,我转身坐下,不再看他们一眼。

8

走出法院的那天,阳光正好,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那场名为“桦加沙”的台风早已过去。

我的亲生父母在门口等我。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给了我一个安静的空间。

在发现我长时间失眠后,他们二话不说就预约了城里最好的心理医生。

大学开学那天,亲生父母送我到学校。

临别时,我母亲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孩子,这里面的钱你拿着。”

“我们知道,亏欠你的不是钱能弥补的。”

“但爸妈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不要再受苦了。”

我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份深切的愧疚与疼爱。

心里那块冻了十八年的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但我没有收下那张卡。

“我自己可以。”

我看着他们,第一次露出了一个不算灿烂,但却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妈,这十八年,我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接下来的路,我想先自己试试。”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他们愣住了,但很快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他们知道,我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涅槃后重生。

大学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好。

没有了无时无刻的监视和控制,我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我积极地配合心理治疗。

我向医生坦然承认,我患上了严重的PTSD。

我会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那间被焊死的屋子和熊熊燃烧的大火;

我会对紧闭的门窗产生莫名的恐惧;

我甚至无法信任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

医生告诉我,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

但我没有放弃。

我开始学着记录自己的情绪,学着与那些黑暗的记忆共存,而不是被它们吞噬。

我开始参加社团,结交新的朋友,用新的、温暖的记忆去覆盖那些冰冷刺骨的过往。

我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密室里,等待死亡和救援的女孩。

一年后的暑假。

我没有立刻回到亲生父母的家,而是选择了一个人去旅行。

我站在海边,看着潮起潮落,海风吹拂着我的头发。

给母亲发了一条信息。

“妈,我在这里看到了很美的日落,下次带你们一起来看。”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是母亲秒回的,只有一个字的语音,却带着哭腔。

“好。”

我放下手机,看着远方的海平面,笑了。

那场台风夺走了我前半生的“家”。

却也让我找到了真正的、属于我自己的安全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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