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雪原的第四十九天，春意终于来了。
冰湖开始解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老人在叹气。
林凡和王霸在湖边搭了座小木屋，屋前种了十株火灵枣树，是王霸从矿场废墟里刨出来的老根。
树苗还只有膝盖高，叶子嫩得能掐出水。
林凡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给树浇水。
浇完水，就坐在湖边钓鱼。
鱼线还是那根旧的，饵还是仙金碎料。
冰蛟偶尔浮出水面，喷他一口冷气，算是打招呼。
这天午后，阳光很好，暖得让人犯困。
林凡靠在木屋墙上，眯着眼打盹。
王霸在屋里炖肉，香味飘出老远。
天边，突然出现一道金色的帝光。
帝光撕裂虚空，带着残破却依旧煌煌的威压，一路从南向北，横贯整个下界。
帝光停在死绝崖上空，缓缓凝成一个人的形状。
叶清寒。
她穿着完整的九转女帝袍，袍角绣着轮回凤凰，眉心帝纹完整无缺，周身帝威如渊。
她证帝了。
真真正正、不可动摇的女帝。
不是回收前那种靠林凡“喂”出来的帝境，而是她自己，接受三大老祖传承和灌顶后，从金丹一步一步，杀回来的帝位。
八十七天，跌落、爬起、再跌落、再爬起。
她杀穿了中州，屠了三尊老帝，灭了七大帝朝，用他们的帝血，浇灌了自己的道果。
每杀一尊帝，她就对着虚空磕一个头。
不是给敌人磕的。
是给林凡磕的。
现在，她回来了。
带着一身刺目的帝光，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落地时，整个北域都在颤。
冰湖结冰，火灵枣树瞬间开花。
王霸端着汤碗冲出来，看见她，腿一软，汤洒了一地。
叶清寒没看他。
她只看着木屋门口，那个靠墙打盹的男人。
林凡没醒。
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踩碎一层冰。
走到林凡面前，她单膝跪下。
不是双膝。
是单膝。
女帝的尊严，只允许她跪一半。
“夫君。”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帝威的回音，响彻百里，“我回来了。”
林凡睁开眼。
阳光太刺，他眯了眯，才看清她。
看清那身再熟悉不过的女帝袍，看清她眉心的帝纹，看清她眼里藏不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光。
他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像在确认不是梦。
确认了很久，才慢慢开口：
“恭喜。”
“最年轻的女帝。”
叶清寒的睫毛颤了一下。
她低头，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卷金色的帝诏。
诏书用她的帝血写就，边角烫着轮回凤凰纹。
她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夫君。”
“我以女帝之名，下旨。”
“从今日起，林凡……”
“永世为青云圣地圣主。”
“一生一世，不得脱离。”
林凡愣住了。
王霸也愣住了。
整个北域的风，都在这一刻停了。
叶清寒继续说，声音很慢，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威：
“我知道你不缺资源，不缺修为，不缺寿元。”
“你缺的，是一个能让你心甘情愿低头的理由。”
“我给你这个理由。”
“你若不回圣地，我就让整个下界都陪葬”
她抬起头，眼里终于有泪。
泪里映着林凡错愕的脸。
“夫君。”
“你不是想为自己活一次吗？”
“那就活在我的眼皮底下。”
“哪儿都别去。”
“让我看着你。”
“看一辈子。”
林凡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火灵枣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久到冰湖重新结冰，又重新融化。
他终于笑了。
笑得很慢，很轻，像雪化在掌心。
“好。”
“但我有条件。”
叶清寒的泪停住了。
她几乎是颤抖着问：“你说。”
林凡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圣地从今往后，不许再叫圣地。”
“改叫……林家庄。”
“第二，王霸是我爹，他得当庄主。”
“第三……”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
“你得每天给我做牛做马”
“一辈子。”
叶清寒的泪又下来了。
这次是笑着的。
她重重磕头，帝袍铺在雪地里，像一朵盛开的凤凰花。
“准了。”
“全准了。”
“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霸在旁边看傻了，汤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扑通跪下，抱着林凡的腿嚎：
“儿子！爹跟你一辈子炖肉！”
“炖到天荒地老！”
林凡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叶清寒的头发。
头发剪短了，扎手。
但很软。
他站起身，望着南方。
那里，青云圣地的方向，有无数道光在飞来。
是楚天傲、萧炎、赵无极、苏婉儿……
所有曾经的天骄，如今的凡人。
他们跪在千里之外。
林凡没理他们。
他只是牵起王霸的手，往木屋走。
“走吧。”
“回家。”
“今天吃红烧灵兽肉。”
“你炖的。”
叶清寒跟在他两个人身后，帝袍拖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痕迹里，开出了细小的金花。
一朵一朵，很慢，很温柔。
王霸乐得合不拢嘴，卷起袖子就往屋里冲：
“爹这就去杀兽！今天多放辣！”
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春天的味道。
林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死绝崖。
崖底的冰湖里，冰蛟探出头，喷了他一口冷气。
他笑了笑，挥挥手。
“再见。”
“旧日子。”
然后，走进木屋。
门关上，阳光洒在门槛上。
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