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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碗滋味感人的“苔藓根茎汤”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山洞内漾开了持续而诡异的涟漪。

喝下汤水后,凌光仙君的干渴确实得到了缓解,伤势的恢复似乎也快了一丝丝。但这并未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猜疑的藤蔓更加枝繁叶茂。魔尊此举,用意究竟何在?是更低劣的麻痹手段,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魔界阴谋?

而谢无妄,在完成“投喂”这一壮举后,仿佛耗尽了所有社交能量,彻底进入了自闭模式。他背对凌光,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内心则持续进行着“尴尬-后悔-担心(对方会不会毒发)-再尴尬”的死循环。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谁也不先开口,山洞里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

这种平衡在第二天清晨被打破了。

谢无妄率先恢复了一些魔力。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他施展一些基础的探查法术。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魔识,如同触角般向山谷外延伸,试图找到离开这片绝地的路径。

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心头一沉。这片山谷被一种极其强大且混乱的空间壁垒包裹着,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强行突破。更麻烦的是,他的魔识感知到,山谷外围似乎游荡着一些被上古禁制吸引而来的、气息凶戾的未知生物。单个实力或许不强,但数量似乎不少。

硬闯,风险极大。

他收回魔识,眉头紧锁。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或者……等外面的人来救?可谁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魔军和仙军在外面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呢?

就在他心烦意乱时,凌光仙君也结束了调息。他的伤势恢复了一些,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但仙元依旧匮乏。他显然也尝试了感知外界,得到了和谢无妄类似的结论。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想要离开,恐怕不能指望外力,必须依靠自己。而这片山谷看起来并不安全,待在这个小山洞里,无异于坐以待毙。

需要主动探索,寻找可能的出路,或者至少,找到更安全、资源更丰富的落脚点。

这个认知,将一条他们都不愿面对的道路摆在了面前:他们可能需要……暂时同行。

这个念头让谢无妄瞬间头皮发麻。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已经够难受了,还要一起行动?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路上还要交流?商量对策?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就觉得魔生无望。

凌光仙君同样脸色难看。与魔尊同行?这简直是对他仙格的侮辱,更是巨大的风险。谁知道这魔头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可是,不合作,难道各自为战?在这未知的险地,分散力量无疑是愚蠢的。对方再可疑,至少目前看来,拥有完整的战力(虽然行为诡异),是一个无法忽视的“资源”。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的沉默充满了权衡与挣扎。

最终,是凌光仙君率先打破了僵局。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晦暗不明的山谷,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调说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没有看谢无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谢无妄身体一僵。来了!要来了!

他内心疯狂抗拒,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选择。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石壁,仿佛上面刻着无上魔功,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盖过的音节:

“……嗯。”

这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凌光仙君听到这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回应,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既如此,便探查东侧那片石林吧。地势较高,或可窥得全貌。”

说完,他率先迈步,走出了山洞。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把选择跟不跟上的权利,抛给了谢无妄。

谢无妄坐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跟?还是不跟?不跟的话,难道自己一个人去探索西边的沼泽?听起来更危险!

最终,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以及一种奇怪的、怕被“抛下”的微妙心理)战胜了社恐。他猛地站起身,依旧不看凌光的方向,低着头,以一种近乎同手同脚的僵硬姿势,快步跟了上去,但始终保持着三五丈远的“安全距离”。

于是,在这片上古绝地之中,出现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一位银甲仙君走在前面,身形挺拔,步伐从容,只是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向身后;一位黑袍魔尊跟在后面,步履僵硬,眼神飘忽,始终盯着地面或者旁边的石头,仿佛前面那人身上有瘟疫。

一条无形的猜疑链,将这两位三界顶尖的存在牢牢拴在一起,构成了一支沉默、别扭、却又不得不前行的临时探险队。

他们的第一次“同行”,就在这种极度的尴尬和互相戒备中,磕磕绊绊地开始了。而远在魔军大营的林芷,此刻还完全不知道,她笔下的“绝境求生”剧情,正以一种她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式,在现实中悄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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