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在保姆房里聊了好一会的天,毕竟好久没见,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主要是我向她传递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之间的那些无穷无尽的八卦。
这时候,房门被突然推开,我和我妈的说话戛然而止,纷纷抬头看向门口。
只见小金主一脸焦急的模样,正打算开口说话,结果看到我直接愣住,那眼睛里好像还能看到隐含的泪水。
我妈吓坏了,连忙起身问怎么回事。
我也吓坏了,连忙起身问发生什么事了。
结果人家抬起胳膊擦了下眼泪,调整了下呼吸,才慢慢的憋屈的说出口。
原来是看我迟迟未归,以为我到隔壁房间休息,结果敲门没人应,打开门才发现行李箱都没了,以为我偷偷摸摸的买票回家了。
我妈哭笑不得,告诉他我才来怎么会那么快就走,起码要等到中考成绩出来才会回去。
我也哭笑不得,带着他回到楼上房间里,嘲笑他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问我为什么要把行李箱拿下楼。
我也不好直白的说自己不该住在楼上这样的房间里,于是委婉的告诉他,我想妈妈了,晚上想跟她一起睡,一起说悄悄话。
他想了下问我,明天可不可以和他一起睡,他也想像小时候那样,我们俩睡一张床,一起叽里咕噜的说悄悄话。
我听到这话倒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们长大了,应该意识到男女有别,而是心疼他是不是都没和自己的妈妈睡在一起说过体己话,在她怀里撒撒娇。
我问他,你和你妈妈撒过娇吗?
他直接拒绝回答,我估计可能是回过劲来了,觉得男生不该这样婆婆妈妈的没点男子气概。
我便没再追问他了。
因为从小到大,我也没在我妈妈怀里撒过娇。
今天晚上到是有这个机会,能让我如愿的和妈妈睡在一张床上,和妈妈亲近亲近。
晚上,金主夫妇没有回来,好像是有应酬,于是我、小金主、我妈还有刘叔一起吃的晚饭。
吃完饭,小金主继续安分的写作业,明天他要上学。
我就很奇怪,如果我不叫他写,他明天该怎么办,好几张试卷呢。
他无所谓的说,那就等着老师训话呗。
这是什么学习态度,我当即把他严厉的批评了一顿。
我居高临下的双手抱臂,把平生从我爸妈、从老师那总结来的人生信条又一股脑的输送给他。
小金主乖顺的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着我训话,期间也非常配合的连连点头。
我推了推眼镜,板着脸问他,以后作业还认不认真做了。
他回答,认真做。
以后还出去学坏不。
他回答,不出去。
然后没头没脑的问我,你近视多少度。
我想了下说,两百多度。
顺便又告诉他要少玩电脑,少玩手机,不要像我一样早早的戴上眼镜。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得不说,小金主的智商是没问题的,检查他的试卷发现,正确率很高。
我疑惑的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
我问,会做为什么不好好做作业。
他理所应当的回,就是因为会做,为什么还要做。
好吧,这孩子长大了,学会强词夺理了。
正继续批改他的作业,金主夫妇回来了,美丽的女士敲了敲门,进来看到我们在讲试卷,一脸欣慰。
我心里升起了满满的成就感,脸上的得意之色,难于言表。
看吧,还得是老娘能治住这小子吧,我来的作用可是很大的,可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同时又暗自庆幸,她但凡晚来一分钟,我们下一秒就要打开电脑玩游戏做任务了。
好险。
后面两三天,小金主都老老实实的去上学,而我则陪着我妈去买菜,然后在厨房帮忙摘菜,我妈还会带我出去转转体验一下海城的风土人情。
金主夫妇真的很忙,在家吃饭的次数寥寥可数,这样反倒让我没那么拘束了。
这几天我依然被请上桌吃饭,慢慢的我也没那么芥蒂了。
可能是我的到来,小金主听话不少,加上晚上还能辅导他作业,他们很满意,对我的态度便更加温和了。
只不过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家里传来了噩耗。
我奶奶去世了。
毫无征兆的,老人家一觉就这么睡过去了。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前几天还和我妈说到我奶奶,年纪大了,接她来城里也不来。
我还和小金主回忆以前在老家时,在我奶奶家的那段快乐时光。
没想到这么突然,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小时候,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三叔家的弟弟欺负我,拿东西砸我,大人只会哈哈笑,都是我奶奶护着我,连压岁钱都是偷偷摸摸的给我,而且给的比他们的多。
我爷爷不喜欢我,只喜欢大伯三叔家的哥哥弟弟。
因为他们两家生了儿子,连他们家的姐姐妹妹都比我受宠,而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女孩,所以我说我在乡下像个小萝卜头一点都没带夸张的。
这么多年,其实我知道我爸心里一直都憋着气。
我寄养在奶奶家,我爸妈都得给生活费,而其他叔伯家的孩子去过寒暑假就不用给。
好在我爷爷去世的早,后来我奶奶就再没要过我爸的钱。
小时候遇到委屈了,我没地方诉苦,只能跑回乡下奶奶家扑在她怀里哭,现在我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当天我妈就和金主夫妇请假,他们也表示理解,让刘叔开车送我们到高铁站坐车回家。
由于是下午发生的事,小金主上学还没回来,我们都没见上一面告个别。
我只得在车厢里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奶奶去世了,我回家了。
当打字打到“奶奶”两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像串珠一样簌簌的往下掉,根本都止不住。
我爸已经请假在老家忙后事,我跟我妈出了高铁站,带着行李直接打车回了乡下。
这两天过的浑浑噩噩,本来就伤心的要死,家里还办着丧事,大人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的与人为善的那套虚伪的客套荡然无存,不顾那么多外人来吊唁,就开始吵嚷起来。
我觉得心里特别烦躁,看着奶奶灰白色的遗像,眼泪又开始不要钱的掉。
吵着吵着,他们差点要动起手,惹得前面的亲戚们都对堂屋张望。
我妈和其他堂叔伯婶娘们拉着我爸和我的亲叔伯,让他们冷静。
我则形单影只的跟在我妈身边,这个时候大家跟仇人一样,我们这些小孩也自动把对方当成仇人。
其实我也无所谓,反正小时候我也没和他们玩的多好,我只和小金主像亲姐弟一样玩耍。
我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让他们看笑话,我长大了,不是小时候的萝卜头了。
我的眼泪硬生生被我憋了回去,眼神都变得坚毅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