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抿唇不语。
苏大年立刻警惕起来,忙摆着手说:“大侄女,叔就是想给你牵条线,我是亲自去的莲花村打听的,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咱就不看。”
苏糖抬眼浅笑:“叔,我都二十八了,像你之前说的,我好像也没有啥理由挑挑捡捡的。但他有外债这个事儿是怎么回事啊?”
“介绍人是他们村的支书,他可不敢诓我的。说是在乡里开了个农机修配厂,之前还真赚了,我看那院子房子也像是有钱人家。
不过,离了婚后就走下坡路,估摸着和离婚晦气有关,现在带着孩子自己过。欠的外债都是工人的工资,这说明人家良心不坏,买卖不好也不让工人白干。”
这个苏糖不反对,能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不忘帮他的人,这样的人差不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脑子里就闪过一张男人阴郁冷漠的脸来。
那个男人在妻子决绝离去后,竟然还能给盘缠,还说“夫妻一场,好聚就应该好散,我也不想欠她的。”
足可以说明是个有良心,有血性的汉子,这样的男人离没离过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侄女,大侄女。”苏大年见苏糖愣神,以为她不满意,就往回收了说:“除了这个条件还真不是太好,不看也行。”
“我看。”苏糖扬了扬唇角,“不过我有个要求,就去他家里相看!”
看人看家,她妈活着的时候就这么说,家人的相处,生活习惯,完全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品性来。
她想,既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那还是要自己拿主意的,别人说得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苏大年就亲自开着四轮拖拉机载着苏糖去了与苏家窝棚相距六十里地的青原县青山公社莲花村。
在村口,莲花村支书于国梁已经等着了。简单介绍后于国梁就爬上拖拉机,指挥着苏大年向村东头开去。
红砖院墙,黑漆大门,院内是三间瓦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院落十分干净规整,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苏糖甚至不知道先迈哪条腿。
“鸣杰啊,客人来啦。”于支书敲了敲黑漆铁门后带人往里就走,在他后面是苏大年,最后面是苏糖。
门一开,一个身材健壮又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于支书对着那人说:“这位女同志就是苏糖。
苏糖吓了一跳,随之她的心也跟着砰砰地跳了起来:居然……居然是那个男人!
俞鸣杰见到苏糖那一刻也下意识地瞳孔猛缩。
两人隔空对视足有三秒,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讶和不可思议之色。
于支书忙给俞鸣杰使眼色:“鸣杰,咱们进屋说吧。”
俞鸣杰这才回神,忙把苏大年和苏糖让进堂屋,还准备了糖水。
苏糖和俞鸣杰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表现出认识,苏糖靠坐进一张单人木质沙发内,感觉很舒服,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沙发。
一直暗中观察两人神色的于支书忙见缝插针夸奖:“这沙发坐着舒服吧,可是鸣杰自己手工制作的。”
苏大年不住点头:“乖乖,这玩意儿也能自己做出来?可真是神奇嘞。”
木质沙发底部加了弹簧,四面加了海绵,坐进去又软又舒服,苏大年夸张地赞叹:“坐进来就困了,直想睡觉呢。”
有他这句话,气氛就活跃了不少,苏糖也捧着水杯,呵呵地笑起来,还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屋子里像是没人住,甚至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儿。三九天,嘎吧冷的,炉子却像是刚生起来,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还有点儿冻手指头。
于支书捧着糖水笑眯眯地对苏糖说:“我给人保媒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可没有那些媒婆说得花哨。
我想俞鸣杰的情况老苏已经和你说过了吧,离婚带着孩子。
敞开天窗咱说亮话,这半年厂子效益不太好,他还欠了些外债。
不过我是相信他的,能干,也认干,这些都不是什么事。”
苏糖手里一直捧着水杯,杯里的热气氤氲到她的睫毛上,眼眸里,显得眼睛水汪汪的。
“欠的都是些什么外债啊?”
“工人的工资!这半年厂子里的农机具销路不太好,又赶上冬季,几乎是没什么进项,但工人跟着我那么长时间了,不能让人家白干。”俞鸣杰坦荡荡地看着她的眼。
苏糖也盯着他的眸子,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夫妻一场,就该好聚好散,我不能欠她的。”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竟让她无数次地想起。
苏大年也问:“孩子呢,多大了,怎么没在家呀?”
俞鸣杰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厂子效益不太好,我就吃住都在厂子里。孩子还不到两岁,我妈帮我带。一会儿就能过来。”
话音未落,大门口有了动静儿,一个将近六十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个孩子走进来,后面还有两个三十左右的女人。
苏糖记性好,一眼就认出老太太身后年龄稍大一点儿的女人就是之前在公园里和俞鸣杰说话的那个,看样子应该是姐姐吧。
“哦,她们来了。”俞鸣杰说着,眉头皱了皱,开了门迎了出去。
几个人一进屋,让本就冷嗖嗖的屋子更添了几分寒气,老太太和那俩女人都面若寒霜,一点儿笑容也没有。
苏糖和苏大年也站起来,听俞鸣杰介绍:“妈,这位是榆树乡苏家窝棚的苏支书,这位是苏糖……”
抿了抿唇又对苏糖说:“这位是我妈,这是甜甜,我闺女,不到两岁。”
俞美芳和俞美兰不高兴了:“我们俩呢?”
“他们俩是我姐姐,这是大姐,这是二姐。”俞鸣杰敷衍了一下。
苏糖见对方的脸色不是很欢快,就主动打了招呼:“姨好,姐好,甜甜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