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躬身领命，退出了那间几乎要将人冻结的书房。他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虑，跨出门的脚步也比来的时候沉重了许多。林老出了门并没立即离开，王爷的这道命令不像是关心，更像是一场风暴来临前的预兆。而我对此还一无所知，林老不由得站在门口深思起来
书房的门被郑前无声的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余下楚君泽一人在房里。他没有回到书案后，依旧维持着半躺在软卧上的姿态。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暗交错间，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显得越发妖冶而病态。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小几上那个精美的首饰盒，这沉浸了安抚他所有焦躁的信物，却仿佛失去了效力。他的目光落在玉簪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你那张清瘦、苍白、毫无生气的脸。
“失眠…少食…”他低声呢喃，声线在空旷的书房里，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回响。
林老的话语还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心头最莫名的角落。他烦躁的蹙起剑眉，凤眸中深邃的寒潭翻涌着自己也理不清的波澜。
他本该是厌恶她的，这个赝品，这个影子，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模仿、顺从、填补他生命中那道无法愈合的缺口。可现在这个赝品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他无法掌控的轨迹。她开始消瘦，开始沉默，开始用一种近乎死寂的眼神看待周遭的一切，包括他。这种失控感让他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想起了秋月那张含着泪的，担忧的脸，想起了她说的，我常常陷入深思，仿佛魂魄都飘走离了这具躯壳。楚君者的心中竟泛起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安。他薄唇轻密抿，仿佛知道林老还没离去，对着门口问出了那个质疑的问题。
“她…精神状态如何？除了失眠和少食，还有其他异常吗？”
门外无人应答，他自嘲的牵了牵嘴角，随即又想起林老为难的神情，说想知道更多的，就需要去问问我的贴身丫鬟。他当然可以去问，可以轻易的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他不想，那样会显得他太过在意一个替身。
“也罢。”他对自己说，手指在冰凉的紫檀木小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沉思片刻，再对着下门外达命令，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明日你去给他诊治时，留意一下她的情绪和言行，若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向本王禀报。”他顿了顿，语气不自觉的放缓了些：“侧妃她性子冷清，你整治时多些耐心。”
这次，林老的声音在门外应答了，但他的话却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王爷，侧妃娘娘不会让老夫失去耐心的，他的性质很好，无论对下人，或者是我这个府医，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客客气气…
楚君者敲击桌面的手指，猛的一顿，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好温顺的对接他赏赐的物品，她沉默的任由侍女为她梳上凌翎喜欢的发髻，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眉的眼垂那一切，他曾经以为是顺从，是扮演，可如今想来，那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疏离？
她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包括他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原来在他面前的温顺，与她对一个下人的亲和并无不同。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胸口翻涌，分不清是失落，还是被轻视的薄怒？
“她…确实如此。”他听到自己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低语。他挥了挥手，像是想挥走面前那虚幻的暗影，可是那纤弱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飘来飘去，挥之不去。他心里发紧，最后又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林老，侧妃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吗？”
门外的林老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侧妃娘娘的身体原本就弱，根本就没有调理好，现在又深思多虑，实在让人担忧。”
深思多虑…是因为他吗？因为这王府困住了她？还是因为凌翎的回来，断了她最后的念想？楚君泽的薄唇一直拧成一条直线。他想起那夜在月下，我肩头微颤，无声落泪的模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有劳林老费心，务必让他的身体好起来。”他最终说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办，无需禀报本王。”
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不再用那种死寂的眼神看他，不再消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乎…也就可以了。
林老再次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见他再无吩咐，摸着胡须摇了摇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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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阳光正好，透过窗格洒在我那方小院里，将几片飘落的梧桐叶染上了一层暖金色。我坐在窗前，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一本闲书。秋月在一旁为我修剪着瓶中的秋菊。
院门被轻轻叩响，秋月放下剪刀前去开门。片刻后，却引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是林老。
林老依旧是带着慈祥又和蔼可亲微笑，背着药箱，花白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
“侧妃娘娘，今日，王爷吩咐老夫来给你瞧瞧身子，还望娘娘伸出手来，让老夫先把把脉。”林老在桌前坐下，熟练地取出脉枕放在上面。
我心中划过一丝疑惑，楚君泽怎么会突然想起让林老来为我诊脉？这两年来，除了我初入王府时，他命林老为我调理过一阵子身体，之后便再无此举。后面你和林老的见面，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又要请林老来，让他给你调理？
心里虽然疑惑，但表面上你并没有显露分毫，只是依言将手腕轻轻搭在柔软的脉诊上，微笑着说：“有劳您老了。”
林老的手指温暖而干燥，轻轻搭上我的脉门，他双目微阖，神色专注，良久他才抬起头，苍老的眼中带着一丝关切。
“侧妃娘娘，你的脉象有一些虚弱，神思也略显忧虑，可是最近又添什么烦心事？”
林老四周瞟了一眼，假装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王爷很关心你的身体，特意让老夫仔细诊治。”
“王爷关心我？”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边漾开一抹淡的近乎讽刺的笑意。“林老，你莫要说笑了。王爷怎么会关心我的身体？”你也给领导使了个眼色，接着淡淡的道：“是您老给我拿药的事，被他知道了，看来怕我死在这里，脏了他的王府，才让你来为我检查诊治的。”
你的话语平淡无波，却让林老轻轻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秋月，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忍。
“丫头，你冰雪聪明，可有些话，老夫还是要给你讲一讲。王爷他…这些日子似乎对你的情况格外上心，昨日深夜还在书房与老夫长谈，吩咐了许多关于你的事。”
你脸上的笑意敛去，眉头微蹙。长谈？吩咐？这些词用在我身上，只让我觉得荒谬又警惕。
“林老，你不用说这些的。”你打断了林老的话，声音冷了三分：“我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身份，众所周知，我只是一个“替身”罢了，又怎么会得到王爷的格外上心呢？林老，你是知道的，不是吗？”你顿了顿，仿佛做一个艰难的承诺：“您放心，我会放宽心的，不会再想那么多。”
林老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怜惜，他知道在说无益，便不再多言。只是从药箱中取出了银针包。
“侧妃娘娘放宽心，先让老夫施针调理一番，再开一些安神的方子。”
银针在着火上细细灸烤，泛着幽微的冷光，然后林老手法熟练地刺入我的各个穴位，使我的身体有一阵轻微的酸胀感。林老一边施针，一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丫头啊，王爷的心思旁人难以揣测，但你自己的身体，还是需要好好保养才是啊。”
“是，林老，我听您的。”
你对林老再次露出一个微笑，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位从始至终对你抱有善意的老者。
现在的室内极其安静，林老也没再说话，只是认真的给你施针。然而这份难得的安宁很快被一道做作矫揉的声音打破。
“哟，侧妃姐姐这是要听谁的话呀？听着是男人的声音呢，姐姐怎么会单独与男子相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