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的寂静被这声微弱的询问打破。江浸月的喘息微微一顿,他艰难地抬起头,因为剧痛和汗水,视线有些模糊。他看向那个角落里的身影。
叶时礼依旧埋着头,脸深深地藏在臂弯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脆弱的后颈皮肤和微微颤动的一缕黑发。
他蜷缩得那么紧,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藏进石头的缝隙里。
江浸月喉咙动了动,干涩刺痛。他咽下一口混合着血腥味的唾沫,声音嘶哑低沉地回答,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发自内心,不容置疑的凛然:
“这里太危险。” 他吐出一口浊气,扯动了刚刚复位的肩关节,眉头痛苦地皱了一下,但语气却依旧斩钉截铁,“如果我打了你,那就是在欺负弱小。”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即使伤痛缠身,那眼中也没有半分萎靡,只有一种近乎于磐石的沉稳和一种被这环境扭曲,却依然存在的正义。
“放心,” 他补充道,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在我这里,绝不会有欺辱弱小的行为。” 这是他的信条,即使在生死边缘,也绝不愿舍弃的底线!保护他是生存策略,但这份不欺弱小的骄傲,是刻在他江浸月骨子里的!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两人不同的呼吸声在交织。
叶时礼抱着膝盖的手臂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头埋得更深了。江浸月缓缓低下头,有些脱力地靠回冰冷的墙壁。
右肩的剧痛在复位后,开始转化为一种沉重而滚烫的钝痛。他伸出左手,摊开在昏黄的光线下。刚才为了强行停止攻击和接骨,左手的指关节和手背在与石地反复剧烈摩擦碰撞中,蹭破了大片的皮肤,此刻血肉模糊,丝丝血迹混着黑泥沾染在伤口上,狰狞可怖。
“啧……”
他低低地咂了下嘴,眉头紧锁。目光透过铁门上方的小窗,看着那一点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昏暗光线,内心的焦虑如同这牢房里的霉味,无声地蔓延开来。
糟了。
他猛地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按照妹妹当时描述的剧情,原著里,在这场斗兽场的表演中,他江浸月,正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打断了叶时礼的脊椎,重创了他的腺体!造成了其终生残疾的惨烈后果!
而叶时礼的惨叫和濒死状态才恰恰是,引起二楼雅座里那位,关键人物傅宴深注意的关键!
书里怎么说的来着?妹妹当时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叶时礼被打得浑身麻木,疼,钻心的疼,那种痛楚深入骨髓,几乎要碾碎他的灵魂。但更多的不是愤怒或复仇的渴望,而是一种冰冷彻骨,深入骨髓的绝望,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对生存彻底失去念头的悲凉。他像一片被狂风彻底蹂躏、再无可挽回的落叶,倒在污血横流的冰冷石面上,只剩下微弱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消散。’
‘就是在叶时礼意识模糊,万念俱灰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像是接获了什么命令,高声喊了停!整个狂热的斗兽场瞬间陷入一种被强权打断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江浸月沉浸在回忆的画面里——
斗兽场瞬间落针可闻,只有叶时礼如同游丝般的微弱喘息。
只见斗兽场最高处,那一片被精心营造出神秘感和压迫感的,总是隐没在浓重黑暗中的二楼雅座区域。一个角落,一盏暖白色的灯光,突兀地点亮了!
那光芒温和,甚至可以说优雅,与斗兽场里无处不在的猩红血腥光形成了绝对的反差。它如同一枚投入地狱泥潭的珍珠,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灯光静静亮起的位置,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眼睛正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下方,俯视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可怜猎物。
那灯光代表的不仅仅是豁免,更是一种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残酷的选择权。它意味着,这个猎物被二楼某位尊贵的客人看中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考究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从侧边通道跑上了斗兽台,在主持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主持人的表情先是惊愕,继而流露出一种巴结和惶恐,他连忙点头哈腰,对着楼上某个方向拼命鞠躬,随后拿起话筒宣布,比赛中止!’
那时,妹妹的声音带着一丝对炮灰的幸灾乐祸,‘场下的江浸月,看着灯光亮起的位置正好笼罩在你所在的方向,再看到主持人对着你这边弯腰,估计当时心里得意极了。他还以为自己英明神武,狠戾果决的表现终于赢得了贵人赏识,可以一步登天了呢!大概正沾沾自喜,琢磨着自己终于时来运转,要摆脱这个该死的斗兽场了吧?’
回忆里江浸月的幻影,脸上确实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夹杂着血腥味的狂喜。
‘结果呢?!’妹妹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剧情来了个大拐弯!工作人员和守卫根本没有理那个还站着的,觉得自己胜利在望的你!他们几个人高马大,动作粗暴的守卫径直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那个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叶时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