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霍司律在睡梦中被一阵细微而急促的呜咽惊醒。
他睁开眼,伸手打开台灯,发现怀中人紧蹙着眉头,额发被冷汗浸湿。
“别……别过来……”无意识呓语,声音带着哭腔。
“林烬雪?”他侧过身,低声唤她。
她却仿佛被梦魇困得更深,身体开始轻微挣扎。
霍司律不再犹豫,伸手轻拍她的脸颊,声音提高了些:
“烬雪,醒醒!”
林烬雪猛地倒吸一口气,倏地睁开眼,琥珀瞳仁里盛满未散的惊恐。
在辨清他轮廓的瞬间,一下子扎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膛,身体止不住发抖。
“做噩梦了?”
他任由她抱着,大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抚,声音是睡意未消的沙哑:
“都是梦,假的。”
“嗯……”她在他怀里点头,声音闷闷的,“我梦到…那个红脸恶魔在追我……怎么跑也跑不掉……”
感觉到她全然依赖自己的姿态。
一种混合着保护欲和心疼的情绪,在心底悄然蔓延。
霍司律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住。
“不怕,我在这里。”他低声保证,下巴无意地轻蹭过她的发顶。
在这个全然安全的怀抱里,恐惧逐渐被驱散,心跳慢慢平复。
然而,另一种感知却变得清晰起来……
她悄悄抬起头,想看看他。
几乎同时,霍司律也正低头想确认她的状态。
两人的目光在极近的距离猝然相撞,鼻尖几乎相触。
暖黄灯光为他们镀上一层柔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温热地交织在一起。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睫毛上未干的泪痕,盈亮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微张的、因受惊而显得格外柔嫩的唇瓣上。
理智的弦在那一刻绷紧到了极致。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像是最终放弃了某种抵抗,缓缓地、试探性地低下头。
林烬雪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俊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忘记了跳动。
只能下意识闭眼,长睫剧烈颤抖着,泄露了内心的紧张,却没有丝毫躲闪。
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当两片唇终于轻轻贴上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栗了一下。
这个吻,起始极尽温柔、克制,甚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他只是用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像在安抚,又像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瓷器。
然而,她生涩却温顺的回应,像投入干柴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情感。
克制力土崩瓦解。
吻骤然加深,变得灼热而具有侵略性。
手臂将她更用力地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主导权完全被他掌控,唇舌强势却不失温柔地撬开她的齿关,深入其中,攫取着她的甜蜜气息。
林烬雪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知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所占据。
氧气变得稀薄,她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抓着他睡衣的前襟,生涩而又全心全意地承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他怀里时,霍司律才勉强自己退开。
两人额头相抵,灼热的呼吸交织,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暖黄灯影下,看着她氤氲着水汽、迷离又无辜的眼睛,和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眸色深沉如墨。
他抬手,用指腹极为轻柔地擦过她湿润的唇角,声音沙哑:
“还怕吗?”
林烬雪说不出话,只是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她按进怀里,大手安抚地顺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而克制:“睡吧。”
林烬雪蜷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依旧有些急促心跳的胸膛,感觉整个人都漂浮在云端,懵懂而晕眩。
霍司律关灯躺下,怀中人清幽的发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扰得他心绪难宁。
黑暗中,林烬雪仍有些不敢相信,悄悄伸手,在被子里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嗯,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曾经只出现在她最深切憧憬中的初吻,竟因为一场噩梦……以她从未想过的方式实现了。
还是他主动的。
突然觉得…那个红脸恶魔,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
第二天清晨。
餐桌上安静得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林烬雪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燕麦粥,眼睫低垂,视线牢牢锁在眼前的瓷碗上。
她能感觉到对面投来若有似无的视线,像羽毛轻轻扫过皮肤,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
霍司律用餐姿态依旧优雅,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只是,目光会有意无意掠过对面那个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女孩身上。
这顿早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气氛中结束。
出门时,霍司律声音如常:
“走吧,送你去单位。”
“噢。”
……
前往博物院的路上,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林烬雪正襟危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的边缘。
车内空间明明很宽敞,她却觉得空气有些稀薄,身边男人身上传来的清冽气息,总是不合时宜地让她回想起昨夜那个令人脸热心跳的吻。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点开微信,找到许知予的聊天框。
指尖飞舞,将她昨晚如何被噩梦惊醒,霍司律如何安抚,以及后来……那个意想不到的吻,简略地编辑成文字发了过去。
对面几乎是秒回,许知予的语音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林烬雪手一抖,下意识按了挂断。
紧接着,一条长达十几秒的语音条蹦了出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见他目视前方,神情专注,这才稍稍安心,准备转换成文字。
然而,指尖一滑,竟不小心点到了播放——
许知予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瞬间响彻安静的车厢:
【只是亲了吗?就只是亲了?!然后呢然后呢?没有顺势做下去吗?霍司律他是不是不行啊……】
“!!!”
林烬雪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手忙脚乱地去按熄屏键,力道大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屏幕终于暗下去,那魔音灌耳的声音消失了,但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空气里,久久不散。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脸颊如同火烧,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绯色。
目光死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恨不得立刻打开车门跳下去,或者原地蒸发也行。
脚趾在鞋子里尴尬地蜷缩,几乎要抠出三室一厅。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去捂脸懊恼。
霍司律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皮质包裹的盘沿。
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况,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那微微抿紧后又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彻底出卖了他。
他自然地将她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窘态尽收眼底,心底那点因昨夜和今晨微妙气氛带来的不确定感,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趣味所取代。
他甚至还故意调小了车载音乐的音量,让本就寂静的车厢更显静谧,无形中放大了她的尴尬。
林烬雪:“……”
她默默地将手机塞进包里最深的角落,假装自己只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
车子平稳地停在博物院员工通道入口处。
林烬雪如蒙大赦,立刻去解安全带,手指却因为残留的慌乱有些不利索。
“咔哒”一声,安全带刚弹开,她正准备推门下车,身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晚上有个朋友聚会,大家都会带家属。”
林烬雪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霍司律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脸上,语气平静自然:
“你愿意过去吗?”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她轻声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不用,人到就好。”他看着她,补充道,“都是些相熟的朋友,不用紧张。”
林烬雪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蝇:
“好。”
说完,她迅速推开车门,快步朝着员工通道走去,步伐略显凌乱,背影都透着慌张。
霍司律看着那抹纤细身影消失在通道深处,终于低笑出声。
指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方才启动引擎,驶离原地。
晨光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唇角扬起的弧度,久久未曾落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