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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落霞湖畔,望江亭。

夕阳的余晖将湖面染成一片暖金色,波光粼粼。亭中,一抹浅碧色的身影凭栏而立,裙裾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谢珩缓步踏上石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转了过来。

霎时间,仿佛周遭的湖光山色都黯然失色。

谢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尽管早已在烛光下窥见过这惊世容颜,但在此刻天光水色的映衬下,再次直面这张脸,依旧让他心头一震。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唇不点而朱,肤光胜雪,清艳之中带着一种易碎的倔强,与他平日所见那些浓丽华贵的女子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石凳上那顶熟悉的白色帷帽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面上却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原来……这才是白姑娘的真面目。”他缓步走入亭中,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流连,仿佛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样,“当真是……深藏不露。”

白芷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指尖微微蜷缩,她福身行礼,声音尽量平稳:“民女参见世子爷。以往遮掩容貌,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望世子爷恕罪。”

“不得已?”谢珩微微挑眉,在她面前几步远处站定,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那如今,在谢某面前显露真容,又所为何事?”

他明知故问,语气平淡,却字字都敲在白芷紧绷的心弦上。

白芷抬眸,迎上他的视线,那双清亮的眸子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坚定。

“民女想求世子爷,救家父脱困。”

亭内有一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湖面的细微声响。

谢珩闻言,脸上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白姑娘,”他语气疏淡,“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昨日在书房,本官便问过你——凭什么?”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就凭……你现在让本官看到的这张脸吗?”

他的话直白而残酷,瞬间撕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将这场会面的本质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她挺直脊背,直面谢珩带有侵略性的目光:“我别无长物。若世子爷能救出我父亲,我愿以此身……报答世子爷。”

她说的含糊,但其中的意味,两人心知肚明。

“报答?”他又向前一步,拉近距离,低沉的声音带着压迫感,“如何报答?露水姻缘,一朝欢好?”

“然后呢?”他逼视着她,“白姑娘,我谢珩可不会和女人这么不清不楚。”

谢珩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继续道:“既然你决心已下,那便入我国公府。我会予你贵妾之位,保你一生富贵无忧。”这是他早已想好的安排,也是他认为对她“莫大的恩赐”。

白芷昂起脖颈,袖中的手攥紧,指甲陷进掌心,摇头,眼中清明:“不可!”

“不可?”谢珩眸光一沉,语气冷了几分,“怎么,方才说的‘愿以此身报答’,是戏弄谢某不成?”

“民女不敢!”

“我知以我的身份入国公府为妾,已是高攀。只是担心父亲母亲!若此时入府,他们定然知晓我是为了救父而入府为妾,二老心中该是何等愧疚难安?我不能让他们余生都活在愧疚里。”这个理由半真半假,担忧父母是真,但她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对那座公府牢笼的本能恐惧与排斥?

她顿了顿,观察着谢珩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而且世子爷您尚未娶妻,若先行纳妾,恐怕于将来议亲亦是不利。民女……亦不能因一己之私,连累世子爷。”

她这番话,听起来句句在理,既体现了孝心,又显得在为他考虑。

谢珩凝视着她,他怎么会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但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贸然接她入府怕会让母亲她们不喜她,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你倒是……思虑周全。”他再次逼近,几乎能感受到她紧张的呼吸,“那你待如何?难道让我金屋藏娇?还是说,你所谓的‘报答’,只是一时权宜之计,盼着事后还能抽身而退?”

白芷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知道自己那点心思瞒不过他,她垂下眼睫

“民女并无此意”

“只求此事平息,父母安心之后,再寻个由头,悄无声息地入府,可否?”

说完白芷抬起头,她的眼睫先是轻轻颤动了几下,那双平日里清亮沉静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目光像是带着钩子,能轻易勾起人心底最隐秘的怜惜。

谢珩沉默的望着她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扳指,仿佛这样才能稳住瞬间有些失控的心神。心道:罢了,来日方长,不可将她逼得太紧。

他伸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可以。”

白芷闻言,松了口气。那紧绷了数日的弦骤然一松,她几乎要站立不稳。

谢珩转身,脚步在亭阶处一顿,并未回头,声音随风传来:“还愣着做什么?莫非白姑娘想走回去?”

马车就停在湖畔不远处,常安早已安静地守在车边,见到世子爷身后跟着一位容颜绝色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迅速低下头,恭敬地掀开车帘。

谢珩率先上了马车,白芷犹豫一瞬,才扶着常安递过来的手臂,踏上了马车。

车厢内颇为宽敞,陈设精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谢珩身上的冷冽清香。白芷坐在靠近车门的一角,与他拉开了距离,低垂着头,仿佛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谢珩斜倚在柔软的锦垫上,目光落在她未戴帷帽清艳的脸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马车缓缓启动,轱辘声在寂静的黄昏中格外清晰。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方才在亭中的勇气,去哪了?”

白芷指尖一颤,低声道:“市井人多眼杂,民女……”

“民女?”谢珩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悦的玩味,“方才在亭中,你自称的是‘我’。”

白芷一怔,这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自己确实失了恭敬。她抿紧唇,不再言语。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忽然,马车碾过一块石子,轻微地颠簸了一下。白芷本就坐在边上,身形不由得一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袖,他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灼热。

白芷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想要抽回手。

然而,那只手却稍稍用力,并未立刻松开。

“小心些。”他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

白芷浑身僵硬,能感觉到他指尖在她小臂上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才缓缓松开。那短暂的接触,却在她皮肤上留下了一片挥之不去的战栗。

她将手臂收回,紧紧交叠在身前。

“多谢……世子爷。”

谢珩看着她这副戒备的模样,眼底兴味更浓。他并未再靠近,只是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仿佛随口问道:“你似乎,很怕我?”

“世子爷位高权重,不怒自威,敬畏之心,自然是有的。”

“是吗?”谢珩轻笑,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帷帽,“我以为,白姑娘连青楼命案都敢验,胆子不该这么小才对。”

他旧事重提,像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早已有过更“逾矩”的接触。

白芷无从辩驳,只能沉默。

马车驶入城中,外面的喧嚣声渐渐传来。快到安素堂所在的街口时,白芷低声道:“世子爷,在此处停下便可。”

谢珩却并未吩咐停车,反而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已送到此处,何必差这最后几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马车最终在离安素堂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一个相对僻静的巷口停下。

白芷立刻起身,想要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

此时谢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日后,令尊便可归家。”

白芷有一瞬的恍惚,她奔走哭求无门的绝境,原来不过是他翻掌之间便能化解的小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权势冰冷可怖的力量。

白芷道谢:“多谢世子爷”转身便下了马车。

“等等。”谢珩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见他不知从何处拿出那顶她遗落在亭中的帷帽,递到她面前。在他修长的手指映衬下,那顶白色的帷帽显得格外朴素甚至寒酸。

“你的东西。”他说道,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连忙接过,快步朝着安素堂的方向走去,一次也未回头。

谢珩坐在车内,透过晃动的车帘,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直到常安的声音在外响起:“爷,回府吗?”

他收回目光,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她时,那细腻肌肤的微凉触感。

“回府。”他淡淡吩咐,车厢内,似乎还萦绕着一丝她身上那清苦的药香,与他冷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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