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白虎岭的阴翳渐远,眼前山势陡然变得雄奇险峻。只见山峦连绵如卧龙,丹崖赤壁映着日光,漫山草木皆带着几分赭红,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灼热气息。
悟空走在最前,火眼金睛扫过前方山峦,眉头微微一挑。这山的气象,带着股孩童般的顽劣与炽烈妖气,他心中已然有数——此处该是号山,那红孩儿的地盘到了。
“师父,前面这山唤作号山,山势险恶,恐有妖魔潜藏,咱们得仔细些。”悟空转身禀报,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旁“无心子”道长。
菩提祖师化的“无心子”微微颔首,拂尘轻挥:“此山火气甚重,妖气虽不凶戾,却带着几分桀骜,需多留意。”
唐僧闻言,连忙合十道:“有劳道长提醒,悟空,你且多上心探路。”
悟空应了声,却没立刻腾云,反而脚下一顿,装作系鞋带的模样,指尖悄悄在地面一点。片刻后,一道土黄色的微光从路边草丛里亮起,一个矮矮小小的土地公颤巍巍钻了出来,对着悟空连连作揖:“小神号山土地,见过大圣!不知大圣唤小神前来,有何吩咐?”
悟空俯身,手掌拢在嘴边,刻意压低声音,语气严肃:“土地,你且替俺办件事,速去告知那枯松涧火云洞的红孩儿——就说俺老孙今日路过号山,不打算登门‘拜访’了。”
土地公愣了愣,脸上露出困惑:“大圣这话…小神若是这般传,那圣婴大王怕是不肯罢休啊,他素来爱与过往行人为难…”
“你只管把后面的话带到,他自会掂量。”悟空眼神一凝,声音压得更低,“你跟他说,俺老孙如今戴着取经人的身份,要径直往灵山去。此番去,可不是为了取什么经,是要找那如来老儿算账,报当年压俺元神、骗俺戴箍的仇!”
这话一出,土地公吓得一哆嗦,差点瘫坐在地,连忙摆手:“大圣!这话可不敢乱传啊,若是被灵山知晓…”
“怕什么?俺说的是实话。”悟空眉头一皱,加重了语气,“你再告诉他,俺这趟去灵山,是要当着诸佛的面讨回公道,容不得半点差池。他红孩儿若是识相,就安安稳稳待在火云洞里,别出来拦路扰事,坏了俺的计划。”
说到此处,悟空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几分警示:“你务必跟他说清楚,他要是敢出来阻难,俺老孙暂且没空跟他纠缠,但这事儿一旦传到观音菩萨耳中,后果他自己掂量——到时候,他可就不是什么号山圣婴大王了,得被观音菩萨带走,做那善财童子,一辈子困在南海普陀山,再也回不了这号山,见不着他那牛魔王老爹和铁扇公主娘亲!”
土地公听得连连点头,额上渗出冷汗。他久居号山,自然知道红孩儿最是恋家,平日里虽顽皮作恶,却极看重与父母的情分,若是说他会被带走再也回不了家,定然能戳中他的软肋。
“小神…小神记下了!这就去火云洞给圣婴大王传话!”土地公不敢耽搁,话音未落,便化作一道黄光,急匆匆往山深处飞去。
悟空直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脸上恢复了往常的散漫模样。一旁的“无心子”道长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并未多言。
八戒凑过来,挠着头道:“猴哥,你跟那土地公嘀咕啥呢?咋不直接打进去,把那妖怪收拾了,省得后面麻烦。”
悟空斜睨他一眼:“呆子,打杀容易,可咱们这趟西行,要紧的是直奔灵山讨公道,不是跟路上的小妖瞎耽误功夫。这红孩儿有他的因果,咱们犯不着在此处耗着,误了正事。”
沙僧也道:“大师兄说得是,尽早赶到灵山,才是要紧。”
唐僧虽不知悟空方才与土地公说了什么,却见他神色笃定,便也点头道:“既如此,咱们便速速赶路,尽量避开不必要的纷争。”
一行四人继续前行,沿着号山的山道蜿蜒而上。沿途虽能看到些烧得焦黑的草木,偶尔也能听到山林深处传来几声孩童般的嬉闹,却始终不见半个人影,更别提拦路的妖怪了。
悟空心中了然,想来那土地公传话已起了作用。那红孩儿虽顽劣,却也精明,知晓一旦坏了自己找如来报仇的事,引来了观音菩萨,后果不堪设想,自然不会贸然出来拦路。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翻过了号山的主峰,前方山势渐缓,灼热的气息也淡了许多。悟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号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红孩儿倒是识趣,省了不少麻烦。
“师父,咱们已经出了号山地界,前面便是平坦大路了。”悟空转身禀报。
唐僧松了口气,对着“无心子”道长笑道:“多亏道长与悟空一路照应,才这般顺利过了号山。”
“无心子”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西方,语气平静:“此乃机缘巧合,也是大圣处事得当。只是前路漫漫,灵山虽近,却还有更多考验在等着咱们。”
悟空心中一凛,知道祖师所言非虚。红孩儿这关虽避过了,但西行路上的妖魔,并非个个都能靠“递话”打发。不过他并不畏惧,有师尊在侧,自身又没了金箍束缚,再加上心中那股讨回公道的执念,便是再多艰险,他也能闯过去。
“走吧,师父,咱们继续赶路,早日到灵山,早日了了这桩事!”悟空扛起金箍棒,大步向前,脚步比之前更加坚定。
取经队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号山通往西方的山道尽头,只留下山间的风,还在低声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这趟不寻常的西行之途,才刚刚揭开最关键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