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窝沟的硝烟还没散，雪地里的血渍刚凝住薄冰，张扬的命令已经传到各团。
“三团留驻打扫战场，清点缴获、救治伤员，其余部队半小时内集结。”他踩过还带着余温的弹壳，声音裹着寒风砸在各团长耳边：“王旅长带炮兵团、一团、二团，追！”
“是。”
对于张扬的命令，无人去质疑，哪怕被留下三团。
谁不想去打鬼子，打扫战场多没意思！
王守业一挥手，带着炮兵团、一团、二团朝着各自卡车跑去。
炮兵团的战士们掀掉炮身上的防雨布，105mm榴弹炮的炮管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几人一组推着炮轮往卡车车厢里挪，铁轮碾过冻土的声响，比刚才的炮声更急。
王守业跳上指挥车，手里攥着那张被手指磨出毛边的地图——张北县的城防标注得清清楚楚，是之前军统线人送来的。
他敲了敲驾驶座的铁皮：“走！沿着公路追，别让鬼子喘口气。”
卡车引擎轰鸣着启动，车斗里的士兵抓着护栏，风灌进领口也没人缩脖子。
还有很多士兵坐在挂斗摩托上，车把上挂着步枪，排气管喷出的热气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白雾。
张北县方向，黑田重德带着残兵刚进城，城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听见远处传来卡车的轰鸣声。
他扶着城墙砖，手指扣进冻裂的缝隙里，看着公路尽头涌来的黑色车流，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快！关城门！让炮兵架炮！”
幸存的小鬼子士兵慌作一团，有的扛着机枪往城墙上跑，有的推着仅剩的几门九一式榴弹炮往城门两侧挪。
可刚架好炮架，远处的公路上就传来“咻”的一声——是635旅的迫击炮先到了。
一发炮弹落在城门左侧，砖石碎块飞起来，砸倒了两个正在装弹的炮手。
黑田重德往城墙下缩了缩，眼角的余光瞥见城门口的混乱：几个士兵想往城里退，却被后面的军官用军刀逼着往城墙上冲，有人脚底打滑，从城墙上摔下来，闷响一声没了动静。
“司令官！支那人的卡车快到了！”通讯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手里的望远镜镜片碎了一块：“他们……他们有重炮！”
黑田重德一把夺过望远镜，镜头里，上百辆卡车正往城门方向冲，最前面的几辆车上架着重机枪，枪口已经对准了城门。
更远处，炮兵团的卡车正在卸炮，105mm榴弹炮被推到雪地里，炮手们正弯腰调整炮位，动作快得像在抢时间。
“开火！快开火！”黑田重德朝着城墙上吼。
城墙上的小鬼子机枪响了，子弹扫在卡车前的雪地里，溅起一道道黑色弹痕。
可635旅的卡车没停，反而加速冲了过来。
一团的士兵趴在车斗里，举着M1加兰德步枪往城墙上射，半自动火力压得小鬼子抬不起头。
“轰！”
炮兵团的第一发105mm炮弹落在城门楼上，木质的城楼瞬间塌了一半，瓦片和横梁砸下来，埋了几个小鬼子士兵。
王守业站在炮阵旁，看着城门的缺口，挥了挥手：“第二轮！覆盖城墙两侧的炮位！”
三十门105mm榴弹炮同时开火，炮弹像雨点一样砸在城墙周围。
小鬼子仅剩的几门榴弹炮刚要发射，就被炮弹掀翻，炮轮飞出去老远，落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才停下。
城墙上的小鬼子士兵被震得东倒西歪，有的直接从城墙上掉下来，摔在结冰的护城河里，没等爬上来就被冻僵。
“冲！”
一团长李兆林跳下车，举着枪往城门冲。
士兵们跟着他，踩着雪往缺口跑。
城墙上的小鬼子还在负隅顽抗，有个军官举着军刀跳下来，刚落地就被几发子弹穿胸而过，尸体重重摔在雪地里。
二团长陈福顺带着人从侧面绕过去，用炸药包炸开了侧门。
士兵们涌进城里，巷战瞬间打响。
小鬼子士兵躲在房屋里，从窗户里往外开枪，635旅的士兵贴着墙根走，用手榴弹往屋里扔，爆炸声在巷子里回荡，震得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黑田重德躲在指挥部里，听着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手指在指挥刀的刀柄上攥出了血。
他知道，张北县守不住了。
之前两个联队加一个炮兵联队，现在只剩下一千多残兵，连像样的防线都组织不起来。
“司令官！我们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卫兵拉着黑田重德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恐慌。
黑田重德甩开卫兵的手，看着墙上挂着的师团军旗，突然拔出指挥刀，朝着军旗砍去。
军旗被砍断，落在地上，他弯腰捡起，塞进怀里：“走！往沽源县撤，跟那里的守备队汇合。”
几人刚从指挥部后门溜出去，撞见了二团的士兵。
“站住！”士兵举着枪喝问。
黑田重德拔腿就跑，卫兵转身开枪，却被几发子弹击中，倒在雪地里。
黑田重德不敢回头，顺着小巷往城外跑。
雪地里的脚印越来越乱，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像要炸开一样。
身后的枪声渐渐远了，他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刚要喘口气，就听见头顶传来摩托的轰鸣声——是一团的挂斗摩托追上来了。
摩托车手看见雪地里的黑影，立刻加速冲过去。
黑田重德慌了，转身往树林里跑，却被树根绊倒，摔在雪地里。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摩托车已经到了跟前，车手一脚踩住他的后背，冰冷的枪管顶在了他的后脑勺。
“别动！”
黑田重德的身体僵住了，怀里的军旗掉在雪地里，红色的底色被雪染得发暗。
他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士兵的喝骂声，还有远处城墙上响起的欢呼声——张北县，丢了。
城里，王守业站在指挥部的院子里，看着士兵们押着俘虏往城外走。
被俘的小鬼子士兵低着头，有的还在流血，有的冻得瑟瑟发抖。
炮兵团的战士们正把缴获的武器往卡车上搬，几门九一式榴弹炮被绑在车厢里，炮管上的小鬼子徽章被雪覆盖了一半。
“报告副旅长！张北县已全部占领，俘虏小鬼子五百余人，缴获榴弹炮四门、机枪十二挺，还有一批弹药。”参谋跑过来汇报，手里的本子上记满了数字。
王守业点点头，目光看向张家口的方向。
雪地里的风还在吹，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26师团原本一万多人，经此一役，只剩下张家口不到四千兵力，拿下整个察哈尔，已经不是难事。
他掏出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傍晚。
狼窝沟的战场应该还在打扫，康保县的团长，大概已经收到消息了。
王守业把怀表揣回怀里，转身对参谋说：“给旅长发报，张北县拿下了。”
参谋刚要走，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
二团的士兵押着一个人过来，那人穿着少将制服，脸上沾着雪和血，正是黑田重德。
王守业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波澜：“把他关起来，等战后一起处置。”
黑田重德抬起头，看着王守业，又看了看院子里缴获的武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败得这么快，败得这么惨。
城外的公路上，更多的卡车正往张北县赶来。
夕阳落在远处的山头上，把雪地里的血迹染成了暗红色。
士兵们的脚步声、卡车的引擎声、武器的碰撞声，混在一起，成了察哈尔大地上最响亮的声音——这声音里，藏着胜利的希望，藏着把鬼子赶出神州的决心。
王守业站在城墙上，望着张家口的方向，手指轻轻敲着城墙砖。
下一站，张家口。
等拿下那里，整个察哈尔，再也没有小鬼子的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