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宣礼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冻结成冰。
他看着那个穿着优雅白色曳地礼裙的身影，挽着身侧英俊矜贵的裴宴臣，一步步，从容不迫地拾级而下。
裙摆摇曳，步步生莲。
灯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唇角噙着一抹疏离而淡然的浅笑，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俯瞰众生的神祇。
那张脸……
那张他看了五年、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
岑愿！
怎么会是她？！
那个被他弃如敝履、亲手送进精神病院、开车拖行、逼着签下离婚协议的前妻！
那个他认定粗俗不堪、只会用尽心机纠缠他的女人！
竟然……是今天这场盛大宴会的主角？是岑家那位流落在外、刚刚归来的、真正的掌上明珠？！
“不……不可能……”程宣礼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耳边，疯狂回荡着岑晚宁不久前那不屑的嗤笑——“什么资助学生？通信？我哪有空去做那种事！”
以及，更久以前，在那个他被愤怒和偏执蒙蔽双眼的黄昏，岑愿被保镖拖向精神病院时，撕心裂肺却被他嗤之以鼻的哭喊——
“程宣礼！你会后悔的！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后悔的！”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耳膜上，烫进他的灵魂深处！
荒谬！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他认错了人！
他把他视若生命的光、苦苦追寻的白月光，当成了脚下可以随意践踏的淤泥！
他把他最深爱的女人，亲手推进了地狱！
“噗——”
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程宣礼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指甲死死抠进冰冷的墙面，才勉强没有倒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撕扯，痛得他无法呼吸。
台上，岑父岑母已经宣布完了将岑晚宁逐出家门的决定，佣人们正粗暴地将那个尖叫哭喊的冒牌货拖出宴会厅。
岑晚宁在经过他身边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抱住了他的腿，涕泪横流地哀求：“宣礼！宣礼救我！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跟爸妈求求情！我不能被赶出去啊！”
程宣礼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追踪器，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楼梯上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看着她对裴宴臣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
看着她接受着周围宾客或惊艳、或讨好、或祝福的目光。
看着她……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一种灭顶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不！
不能这样！
他猛地甩开岑晚宁的纠缠，那个刚才还被他捧在手心的女人，此刻在他眼中已与垃圾无异。
他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拨开身前拥挤的人群，踉跄着冲向楼梯口！
“让开！都给我让开！”
他失态地低吼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下来，昂贵的西装被挤得褶皱不堪，额角甚至因为刚才的撞击渗出了细微的血珠，整个人狼狈得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他终于冲到了楼梯下方，在岑愿即将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岑愿！”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哀求的颤抖。
“告诉我……是不是你……当年资助我……和我通信的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