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夜晚，公司楼下。
深秋的晚风已带凉意，徐果果拢了拢外套，看着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平稳停在自己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陆司衍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等很久了吗？”他下车，极为自然地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
“没有，刚下来。”徐果果弯身上车，语气礼貌。她确实有些意外陆司衍会亲自邀约，还以为是关于他家工厂那个合作项目的后续答谢。
陆司衍绕回驾驶座，在她系好安全带的瞬间，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天知道他发出那条看似公事化的邀请短信后，度过了怎样忐忑的几天。此刻她真真切切地坐在身边，车内弥漫开她身上淡淡的、如同初雪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让他心头积压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格调高雅的意大利餐厅。因是万圣节，店内点缀着应景又不失趣味的南瓜灯饰，不少外籍客人装扮各异，气氛热闹而不喧闹。陆司衍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侍者引他们到一处相对安静的靠窗位置。
他极为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接过她脱下的外套妥善放好。点餐时，他熟稔地介绍着特色菜式，并开了一瓶口感醇厚的红酒。
“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朋友，”陆司衍举杯，目光温和地落在徐果果脸上，“所以今天把我们公司的小聚会定在这里。很荣幸能邀请到你一起来，徐小姐。”
徐果果浅啜一口红酒，柔和的灯光下，酒液在她透明的玻璃杯沿留下淡淡的痕迹。她听着陆司衍的介绍，心中的疑惑却渐渐升起。这周全的照顾，这精心挑选的环境，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业务往来的范畴。他……莫非真的对自己有别的想法？可他们明明只在工厂那边因工作接触过短短一周。尽管疑惑，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温柔应对：“陆总太客气了，谢谢您的款待。”
几杯红酒下去，徐果果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绯红，如同上好的白瓷映透了霞光。餐厅内暖色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恬静的侧脸。她微醺的眼眸比平日更显水润，偶尔抬眼看来时，那里面仿佛蕴着朦胧的雾气，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平日里绝难见到的妩媚与柔软。
陆司衍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收紧，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几拍。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初次在自家工厂见到她的情景——她穿着简单的职业装，穿梭在机器之间，与老师傅讨论工艺时，神情专注而认真；偶尔遇到问题解决后，她会露出一个轻松又甜美的笑容，那笑容如同穿透车间沉闷空气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整个世界。那几天，他破天荒地主动向父亲要求驻厂，美其名曰“关注生产情况”，实则只是为了能多看她几眼。可她负责的生产业务一结束，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连一声告别都没有，让他怅然若失了很久。这次鼓起勇气借口公司聚会相邀，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了。为了今晚，他暗自准备了许久，此刻见她微醺动人的模样，心中更是涟漪阵阵，一个念头愈发清晰：他一定要追求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不唐突地靠近她呢？
聚会结束时，夜已深沉。陆司衍因为喝了酒，提前叫来了家里的司机。他细心地将有些微醺的徐果果护送至车边，看着她因醉意而比平日更显柔顺的眉眼，心中软成一片。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或许是酒精放松了心防，或许是今晚的氛围确实令人放松，当陆司衍试探性地提出“下次有空再一起吃饭”时，徐果果靠着舒适的真皮座椅，眼睫轻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听到这声回应，陆司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落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在他眼底缓缓荡开。窗外流转的霓虹灯光掠过他俊朗的侧脸，映亮了他眼中再也无法掩饰的温柔与期待。
次日清晨，徐果果是被一阵急促而不耐烦的敲门声吵醒的。宿醉的晕眩尚未完全消退，她揉着太阳穴，透过猫眼看去，心头顿时一沉——门外站着的，不仅是她那阴魂不散的大表哥赵强，竟还有一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长者，她的舅公。
徐果果本不欲理会，尤其是对赵强这个嗜赌成性、如同吸血水蛭般的亲戚。可舅公年事已高，在家族中素来以“大家长”自居，面子不能不给。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烦躁，打开了门。
“果果，你怎么才开门？让舅公在门外等这么久，像什么话！”赵强先声夺人，搀扶着舅公，不等邀请便挤了进来，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舅公颤巍巍地在客厅最好的沙发上坐下，浑浊的眼睛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拐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顿了一下，开始了训话：“果果啊，一个女孩子家，睡到日上三竿，像什么样子！”
徐果果默默倒了杯温水放在舅公面前，没有接话。
舅公见她沉默，便切入正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听强子说，你最近……对他很不像话？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你一个女娃子，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强子是我们赵家的独苗，你平时在经济上，应该多帮衬帮衬他才是正理！”
徐果果心底冷笑，面上却尽量平静：“舅公，您这话我不认同。表哥他有手有脚，正当壮年，应该自力更生。我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打拼，无依无靠，才更需要钱防身。您这思想，太过时了。”
“你……你敢顶嘴！”舅公显然没料到一向还算温顺的徐果果会反驳，气得胡子直翘，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反了天了！长辈的话都不听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赵强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指着徐果果：“舅公您看，她现在就是这么没大没小的！眼里根本没有我们这些长辈！我跟她要点钱周转一下，她把我当仇人！果果，我告诉你，你现在帮衬我，将来你在婆家受了气，或者需要娘家出力的时候，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义不容辞为你出头！”
“为我出头？”徐果果几乎要气笑了，前世被赵强以“找业务”为名骗走公司紧要资金，导致她与沈又安关系恶化、自己里外不是人的场景历历在目。他那份“力”，可真是把她往绝路上推了一把！她强忍着将这些往事吼出来的冲动，知道跟眼前这两位被陈旧宗族观念浸透的人讲不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