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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除却这两种主药,我再给你配些柴胡、甘草、黄岑、连翘……

我先给你留七日的药量,这一副药,我算一下,三七二十一、二八一十六、再加八……一共是四十五文。

出诊的五十文,来时那个男人已经给过了,你只付我这四十五文的药钱就好。”

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让头脑昏沉的江沉很是烦躁。

他费力地撑开眼睛,看到一个老毛头正站在床头啰里吧嗦,他刚要动怒就听见了熟悉的稚嫩声音……

“四十五文……郎中伯伯,还能再便宜一点吗?”

江沉胸中的火气瞬间消散。

他散去气力,瘫软在床上,静静听着穆晚与之讨价还价,莫名感觉脑袋和伤口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我这里只有三十七文,伯伯卖我一副药可不可以?”

小毛头银子不够,撒娇来凑。

可怜的小毛头,连五十文都没有……

江沉暗中喟叹,却听到老郎中犹豫拒绝。

“三十七文?这怕是不行……

我只是个坐堂郎中,这些药材的价格都是医馆掌柜定下的。

我要是卖亏了银子,那是要从我自己腰包备补的!”

江沉瞬间怒了,心下暗骂。

老匹夫!

竟敢拒绝小毛头的撒娇!

等他伤好,杀光他全家!

他攥了攥拳,正要积攒力气支起脑袋,却又听见小穆晚情绪稳定地开口。

“那……伯伯能不能先记下?等我爹爹伤好了,让他登门去还银子。”

对!

说得好!

等你爹我伤好,登门去杀他全家!

江沉暗中附和,紧接着却又听到郎中为难叹息。

“看你家这环境……怕是你爹伤好了,也没钱还我。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小娃。

我去和那个男人说,他既然能帮你拿诊费,肯定也会帮你拿药费!”

老杂毛!

竟然敢瞧不起他!

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吗?

他可是堂堂将军府二少爷!

他会差他这几文药钱?

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老杂毛!

正在他怨愤之时,又听到穆晚迟疑开口。

“可是,王伯伯家里也不宽裕,我们已经欠王伯伯太多了,我不想再麻烦他……

郎中伯伯,您相信我,我爹真的有钱,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您写个借条,我给您按手印。

等我爹身体恢复了,他要是真的没钱还您的话,您就把他抓到监牢里去!”

江沉:……

好孝顺的小毛头。

孝死你爹我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的小毛头都这样卑微乞求了,老杂毛竟然还不松口。

“我把你爹关进监牢做什么,对我又没有什么益处,我要的是银子,又不是你爹……”

江沉要被这老东西气死了。

敢这样羞辱他,他一定要弄死他!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脑袋,恶狠狠地瞪向老郎中。

正在与郎中交涉的穆晚余光看见他醒了,转过头来,欣喜地扑到他的床边。

笑得像朵初绽的桃花,温暖可爱,纯真无邪。

“爹爹,你醒了!”

一见到这样甜美的笑容,江沉阴鸷戾气的眸光一滞,半晌想不起自己刚刚为何生气……

喉咙干涩,他吞咽唾液,嘶哑着嗓子轻嗯了一声。

穆晚欢快地踮起小脚,探着脑袋顶了顶他的额头。

温凉的小脑袋瓜一贴上来,就像干涸的沙漠突降甘霖,燥热的酷暑拂来凉风,让他滚烫的身体倍感舒适。

他安逸地闭了闭眼。

好想把这凉哇哇的小人抱在怀里,含进嘴里……

不敢想那该有多舒服!

就像炎热的天含上一块甜丝丝的冰块……

可还不等他好好享受这份惬意,小小的娃娃就拧着眉头抛下了他。

“郎中伯伯,我爹爹醒了,可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求您了,伯伯,您就卖我一副药吧,要不然……半副也行!

对,就半副,我不要七天的药了,我给你三十文钱,你给我开五天的量好不好?”

“五天?这……不到一个疗程,怕是很难见效啊!”

老郎中有些纠结。

开半副药……

从业这么多年,他还没这么开过方子。

穆晚却很是笃定,坚持如此。

“无妨,郎中伯伯,你尽管帮我开药就是了。

在我爹爹这几天的药量吃完前,我就赚到剩下的钱了!

届时,我再去医馆买剩下的半副药!”

“这……”

老郎中迟疑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江沉。

江沉眉目沉沉,眼神森冷。

尽管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躺在破屋里……

可那眉宇间与生俱来的威压,以及周身环绕的高贵气场,都让经验深厚的老郎中为之胆寒。

直觉告诉他……

此人绝不一般!

游龙困于浅滩,猛虎伏于平阳。

怕是遇上了什么困境才会受限在此。

这二人,他绝不能得罪……

他敛眉筹谋片刻后,忽然一改先前的刻薄态度,慈爱地呵呵一笑。

“罢了罢了,看在小娃娃这样孝顺的份儿上,老夫就为小娃娃破个先例吧。

我先给你留下这半副药,若是感觉哪里不对,你们随时到镇上医馆去找我。”

“啊,太好了,谢谢伯伯……”

穆晚欢快地将布兜里的铜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待老郎中配好药后,送他出了院门。

回来的时候,江沉还阴恻恻地盯着窗外,不知在思索什么。

穆晚也没有多想,收好药包,便将桌子上的饭菜端了过来。

“爹爹,快吃饭吧,粥都凉了,吃完早饭,我找王伯伯来帮你换个药。”

江沉撑着胳膊,费力坐起。

一个坐起的动作,就已让他满头大汗。

他平稳着喘息,疑惑询问。

“为何找他来换?他是郎中吗?”

“嗯……算是吧,我拉你回来那天,就是他帮你包扎的伤口。”

“猜到了。”

江沉淡淡应了一句,端起碗来喝粥。

片刻后,又心生疑窦。

“既然他会医,那你为何还要舍近求远,找其他郎中开方诊脉?”

“你伤得重嘛,他不敢给你医治。”

“呵,是他不敢,还是你不放心?”

小毛头……

还和他遮掩呢?

他早都看出来了。

她可害怕他死了,为了救他,甚至不惜散尽家财……

他难掩笑意,挑眉询问。

“就这么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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