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城央佳苑的。
记忆像是断片的录像带,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王刚在时代广场找到她,想要扶她上车;她推开他的手,独自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
直到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听到那声熟悉的“咔哒”声,她才稍稍回过神。
推开门,屋内一片死寂。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动。
“若凡?”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人回应。
她扔下包,鞋都来不及换就冲进卧室。衣柜的门大开着,这是她今早匆忙找衣服时留下的痕迹。但此刻,她注意到衣柜的另一侧——原本属于张若凡的那一侧,明显空了许多。
她颤抖着手拉开抽屉。他的袜子、内衣整齐摆放的区域,现在空出了一大半。那些他常穿的纯棉袜子和素色内裤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双她给他买的、他嫌太花哨从来没穿过的袜子。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洗手台上,他的剃须刀、须后水都不见了。淋浴间里,那瓶他专用的薄荷味洗发水也消失了。镜柜里属于他的那一格,现在空空如也,只剩下她琳琅满目的护肤品。
书房是下一个目标。书桌上,他常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确实不在,但她注意到笔筒里少了几支他最喜欢的钢笔,书架上也空出了几个位置——那是他常翻阅的商业书籍和那几本她嘲笑过“太深奥”的经济学期刊。
每一个空位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她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这不是出差。出差的人不会带走剃须刀和内衣,不会特意挑选自己喜欢的书和钢笔带走。
这是离开。彻底的、决绝的离开。
她踉跄着回到客厅,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就在她准备瘫倒在地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茶几,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茶几中央,那串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
家门钥匙,车钥匙,还有她不曾见过的几把可能是办公室或储物柜的钥匙。它们被整齐地串在一起,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告别。
她一步一步挪到茶几前,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真正触碰那串钥匙。冰凉的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原来他离开得如此决绝,连钥匙都留下了。这不是临时起意,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消失。
她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瘫坐在地板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为什么…”
领证前夜她去找王刚的场景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张若凡当时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着她。她记得他异常平静的表情,记得他避开她拥抱的动作,记得他简短的“累了”两个字。
还有第二天早上,他宣布出差时那过于平静的语气,那避开她目光的细微动作。
一切都有征兆,只是她选择了忽略。
“我只是去安慰一个朋友啊…”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哭喊,“王刚他失恋了,情绪崩溃,我怎么能不管他?”
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真的只是安慰吗?
她想起那晚在酒吧,王刚靠在她肩上哭泣时,她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悸动。想起他送她回家时,在车里那个停留在额头的吻,她没有立刻推开。想起回到家时,她身上沾染的王刚常用的那款古龙水味道。
还有那晚她对张若凡撒谎,说是在咖啡馆坐了一夜。
恐惧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难道张若凡知道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因为她领证前夜去找另一个男人而生气?
她蜷缩在地板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助地抽泣着。阳光渐渐移动,从她的背上滑过,留下逐渐拉长的阴影。
这个曾经充满温暖和爱意的家,此刻冰冷得像一座坟墓。每一个角落都在提醒她,那个曾经深爱她的男人已经离开了,而且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环顾四周。墙上的合影里,张若凡的笑容依然温柔;沙发上的抱枕还留着他习惯靠着的凹陷;厨房里他最爱用的那个马克杯还挂在杯架上。
但这些都成了残酷的讽刺,提醒着她自己亲手摧毁了什么。
“若凡…”她对着空气轻声呼唤,仿佛这样就能把他唤回来,“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但回答她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和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串钥匙依然冷冷地躺在茶几上,像一个无声的判决,宣告着一段感情的终结。
而她,直到此刻才开始真正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