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离那个让他心碎的小区，张若凡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雨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湿漉漉的沥青路面反射着昏黄的路灯，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街道。每个转角都能勾起一段回忆，每个路口都见证过他们的曾经。
在经过市中心那家电影院时，他想起上个月和李思思来看夜场电影。那天她靠着他的肩膀，在看到感人处时悄悄抹眼泪。散场后他们手牵着手在街上散步，她说着对未来的憧憬，说想要一个温馨的小家，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那时的他听着这些话，心里满是暖意，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该在什么时候向她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现在想来，那些甜蜜的瞬间都蒙上了一层虚伪的色彩。
车子驶过他们常去的商业街，那家她最爱的甜品店已经打烊，橱窗里的灯还亮着，展示着精致的蛋糕模型。他记得有次她生日，他特意提前订了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她惊喜地扑进他怀里，说他是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最懂她的人？
张若凡苦笑一声，踩下油门加速驶过。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懂她。不懂她为什么能在对他甜言蜜语的同时，又和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车子最终开上了环城高架。夜晚的高架上车流稀少，他放任车速提升，窗外的风呼啸而过，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痛苦的记忆甩在身后。
仪表盘上的时速已经超过了限速标志，但他浑然不觉。直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从旁边响起，他才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差点追尾前车。
他急忙踩下刹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微微打滑，最终险险地停在了前车后方。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前车司机摇下车窗，对着他大声斥责了几句，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这样的失态，在他的人生中极为罕见。作为四海集团的掌舵人，他向来以冷静自持著称，即使在最严峻的商业谈判中也能保持镇定。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他险些酿成大祸。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自我厌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车速控制在安全范围内。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后退，霓虹灯在雨后的空气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圈。
不知开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城央佳苑的地下车库。
他坐在车里，没有立即下车。车库里的灯光昏暗，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情绪，来准备好面对那个即将回来的、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最终，他还是推开车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镜面墙壁映出他疲惫的身影。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这个为情所困、失魂落魄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张若凡吗？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他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
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死寂。
餐桌上，凝固的烛泪在烛台上结成难看的斑块，融化的冰水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水渍，那瓶昂贵的勃艮第红酒依然原封不动地立在那里。一切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
他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他精心布置的家。墙上挂着的合影里，李思思笑得灿烂，依偎在他怀里；沙发上是他们一起挑选的抱枕；书架上有她爱看的言情小说。这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烙印着他们共同生活的痕迹。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得无比荒谬。
他走到餐桌前，伸手碰了碰那瓶红酒。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想起自己挑选这瓶酒时的期待，想起布置这一切时的喜悦，只觉得讽刺至极。
转身走进厨房，洗碗池里还堆着中午用过的碗碟。他拧开水龙头，机械地开始清洗。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瓷盘，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洗完最后一个盘子，他关掉水龙头，厨房里顿时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令人难以忍受，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回到客厅，没有开灯，在沙发上坐下。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格外漫长。他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挂钟，看着时针缓慢地移动。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期待什么？难道还指望李思思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但另一个声音又在微弱地反驳：万一呢？万一是误会呢？五年感情，总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两种声音在他脑海中激烈地交战，让他的心情越发烦躁。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走到窗边，他掀起窗帘一角，看向楼下。
空无一人的街道，偶尔有车辆驶过。没有李思思的身影。
他放下窗帘，重新坐回沙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李思思回来时的场景。
她会怎么解释？会说真话吗？还是会继续编造谎言？
如果她坦白了，他该怎么办？原谅她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即使她坦白了，即使她悔过了，他们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那道裂痕，恐怕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但如果她继续撒谎呢？如果他当面揭穿她的谎言，她又会作何反应？
各种可能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上演，每一种都让他感到窒息。
挂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一点。李思思还没有回来。
张若凡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一晚上的情绪起伏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此刻只剩下深深的倦怠。
也许他应该直接去睡觉，不必等下去了。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非要亲耳听到那个伤人的真相？
但他没有动。依然固执地坐在黑暗中，等待着那个不知是否会到来的“审判”。
这是一种自虐般的坚持。仿佛只有亲眼看到李思思如何面对他，亲耳听到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谎言，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夜色越来越深。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他还醒着，在这个冰冷的房间里，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他知道，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他的人生将迎来一个转折点。
无论结果如何，今晚过后，一切都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