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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缝隙陡峭向上,岩壁湿滑,布满硌手的尖锐凸起。青牛像疯了似的,被捆成麻花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扭力,小黑豆眼死死盯着上方那片模糊的轮廓,喉咙里发出近乎癫狂的、被布团压抑的“嗬嗬”声,拼命往上拱。

“操!这瘪犊子又抽什么风!”沈子毅骂骂咧咧,几乎是用工兵铲顶着青牛的屁股往上推,“妈的,比赶年猪还费劲!”

柳风殿后,警惕地听着下方缝隙深处。那些甲虫密集的“沙沙”声似乎暂时被甩开了,但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嗡鸣声,如同某种巨大机械在极远处低功率运转,开始隐隐约约地从岩层深处渗透上来。

李尘打头,强光手电的光柱艰难地劈开上方愈发浓重的黑暗。空气变得更加粘稠,那股甜腻的腐朽味里,开始混杂进一种新的、类似高压变电站附近的臭氧味,刺得人鼻腔发痒。

“上面……好像有东西!”李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警惕。手电光似乎捕捉到了更多规则的几何线条——断裂的石梁?倾颓的墙壁?

三人一牛,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终于爬出了这条狭窄陡峭的缝隙。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扫出——

瞬间!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甚至包括青牛那癫狂的挣扎,全都凝固了。

三个人如同被瞬间冰封的雕像,僵立在缝隙出口的边缘。沈子毅甚至忘了松开抵着青牛屁股的工兵铲。柳风端着弩的手臂定格在半空。李尘握着的手电微微颤抖,光柱不受控制地晃动。

他们的面前,并非预想中的墓室或通道。

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虚空。

脚下他们所站的“地面”,只是一条突兀伸出的、不足两米宽的岩石舌苔,如同绝望的跳台,孤零零地悬停在无底深渊之上。手电光向下照射,光线如同被黑暗吞噬,根本照不到底,只有无尽的、令人眩晕的虚无。

而就在这巨大沟壑的对岸,大约百米开外,一座……残缺不堪的古建筑,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峦,孤傲地、沉默地屹立在另一块同样孤悬的巨型岩石平台之上!

那建筑风格诡异莫名。绝非已知的任何朝代陵寝制式。它由一种黝黑、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巨石垒砌而成,巨石表面布满了难以理解的、非人工刻画的扭曲纹路,像是某种活物蠕行留下的黏液干涸后的痕迹,又像是天然形成的、却蕴含着疯狂信息的结晶脉络。建筑整体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倾颓感,多处坍塌,露出内部更加幽深的结构,如同被挖去眼珠的骷髅头,空洞地凝视着不速之客。几根巨大的、断裂的石柱以违反重力的角度斜插在建筑周围,柱体上残留着焦黑的灼烧印记和巨大的撕裂伤。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座建筑,连同它所立足的那块巨大岩石平台,与三人所在的“岸边”毫无连接!中间是那道仿佛被天神一剑斩开的、宽度超过百米的巨大沟壑!沟壑中弥漫着稀薄的、仿佛由尘埃和能量余烬构成的灰雾,缓缓流动,不时闪烁起一两点转瞬即逝的、病态的幽绿或暗紫色磷光。那低沉的、源自深渊底部的嗡鸣声,正是从这里弥漫上来,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鼾声,震得人脚底发麻,心头发慌。

“我……我日他祖宗……”沈子毅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他手里的工兵铲“当啷”一声掉在脚边的岩石上,回荡在这片死寂的虚空里,显得异常刺耳。

柳风端着弩的手臂缓缓放下,浑浊的眼睛瞪到了极限,血丝瞬间布满眼白。他经历过最惨烈的战场,见过被炮火彻底犁平的山头,却从未见过如此……超乎想象、如此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渺小和恐惧的造物(或废墟)!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尘的手电光柱死死钉在对岸那栋沉默的、散发着亘古死寂和疯狂气息的建筑残骸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镜片后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深深吸引的探究欲而剧烈收缩。学者的本能让他疯狂地试图记录和分析眼前的一切——材质、结构、那些非自然的纹路……但所有的常识和理论在这绝对的异常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呜!呜呜呜——!!!”

被扔在脚边的青牛再次爆发出剧烈的挣扎!它的小黑豆眼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的激动!它拼命朝着对岸那座建筑的方向点头,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却异常执着的嘶鸣,仿佛那里有它生命的全部意义!

它的激动反而像一盆冰水,浇醒了震惊中的三人。

“它……它认识那地方?”沈子毅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柳风猛地蹲下身,一把扯掉青牛嘴里的布团,声音沙哑得可怕:“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过去?!”

青牛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充满臭氧和尘埃的空气,破锣嗓子因为激动而尖利扭曲:“就……就是那儿!老子……老子感觉就是从那儿……漏出来的!那味儿!那感觉!没错!绝对没错!”它的小脑袋疯狂点动着对岸,“回……回去……牛要回去!”

“怎么过去?!”柳风低吼,手指几乎要掐进青牛的皮肉里,“这他妈的是一道天堑!”

青牛激动的情绪瞬间被这个问题打懵了。它的小黑豆眼茫然地看了看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又看了看对岸那可望不可及的建筑,兴奋的光芒迅速褪去,被一种更深的无措和焦急取代。

“桥……应该有桥……”它喃喃自语,小脑袋左右转动,试图在记忆中搜寻,“或者……或者……”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卡壳,眼神重新被绝望填满,“牛……牛忘了……真的忘了……只记得……必须过去……”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现实这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狠狠砸碎。

三人沉默地站在岩石舌苔的边缘,望着百米外那座沉默的黑色废墟。低沉的嗡鸣声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从脚下深渊传来,敲打着他们的神经。

沈子毅颓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深不见底的沟壑,骂都骂不出来了。

柳风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对岸建筑的每一个细节,以及沟壑两侧的岩壁,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跨越的痕迹或方法。但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尘的手电光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对岸建筑底部,那片最为幽深、仿佛入口的黑暗区域。他的眉头紧紧锁死。

那座建筑,如同一个沉默的、散发着不祥诱惑的黑色灯塔,屹立在绝望的彼岸。而他们,被困在了深渊的这一边。

柳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对岸那沉默的黑色建筑,以及连接两岸的、那令人绝望的虚空。他看得极其仔细,从建筑基座与岩石平台的接缝,到上方倾颓的檐角,再到两侧刀削斧劈般的沟壑岩壁。

“不可能没有路。”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建这东西的人……或者‘东西’,总不能是飞过去的。”他抬手指向对岸建筑底部,“看那儿,靠近平台边缘,岩体颜色有细微差别,像是……某种坍塌或断裂的痕迹。”

李尘立刻调整手电光柱,聚焦过去。强光下,对岸平台边缘的岩石确实呈现出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焦黑的色泽,与周围岩层有明显区别,并且存在大量不规则的、锐利的断裂面,绝非自然风化所能形成。

“还有两侧岩壁。”柳风的手指向深渊两侧那陡峭得近乎垂直的黑暗岩壁,“仔细看,并非完全光滑。有……凿痕。”

光柱艰难地投向百米外的对面岩壁。距离太远,光线散射严重,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暗。但隐约间,似乎……似乎真的有一些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非自然的垂直或水平线条的阴影?

“妈的……太远了……根本瞅不清!”沈子毅眯着眼,使劲伸着脖子,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去扔过去看。

“绕!”柳风没有任何犹豫,收回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沿着我们这边,找!肯定有下去的路,或者……连接过去的什么东西!”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被点燃。三人立刻行动,以那道令人心悸的深渊沟壑为圆心,开始沿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巨大地下空腔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横向移动。

脚下的“路”同样惊心动魄。很多时候,他们几乎是贴着万丈深渊在行走。岩壁时而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时而突然出现塌陷,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绕过。手电光柱在无尽的黑暗和嶙峋的怪石间晃动,每一次光影的摇曳都让人心跳漏拍。

被沈子毅拖着的青牛也安静了许多,小黑豆眼不再死盯着对岸,而是紧张地四处张望,鼻子时不时抽动一下,似乎在空气中努力分辨着什么。

“这边!”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打头的柳风突然停下,手电光柱钉在左侧岩壁靠近底部的一个位置。

那里,岩石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向内凹陷的转折,形成一个极其隐蔽的、向下倾斜的狭窄入口!入口边缘的岩石有明显的、粗糙但绝非天然形成的开凿痕迹!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金属锈蚀和尘埃气息的穿堂风,正从那个黑黢黢的入口深处缓缓吹出!

“有风!”李尘低呼,“下面可能连通着其他地方!”

“下!”柳风言简意赅,率先矮身钻了进去。

通道向下延伸,陡峭而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机油变质后的酸腐气。岩壁上的凿痕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嵌入岩体的、早已锈死断裂的金属构件——粗大的螺栓、扭曲的铁环、半截不知用途的金属导轨……

“这他妈……越来越像掉进哪个远古工厂的废料管道了……”沈子毅喘着粗气,拖着青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

通道开始变得平缓,并出现了岔路。这一次,青牛似乎恢复了点“向导”的作用。它的小黑豆眼在几个岔路口来回扫视,鼻子使劲嗅着,最终都会朝着某个特定方向发出急切的“呜呜”声。

跟着青牛的指引,他们在迷宫般的、布满废弃金属和凿痕的隧道里穿行。周围的温度似乎在逐渐升高,空气中那股低频的嗡鸣声也变得越发清晰,震得人胸腔发闷。

终于,在转过一个急弯后,前方豁然开朗!

手电光柱照射出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掏空的山腹般的空间。而就在这片空间的中央,横亘着一条……令人瞠目结舌的构造!

那是一座桥!

或者说,是一座桥的残骸!

它由无数根粗壮得惊人的、黝黑冰冷的金属巨梁铆接而成,结构复杂无比,充满了某种非人类的、冰冷而宏伟的工业感。巨桥从他们所在的这边岩壁伸出,另一端……却令人绝望地断裂在虚空之中!巨大的断裂口参差不齐,如同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强行撕扯掰断!那些需要数人合抱的金属主梁扭曲着、撕裂着,裸露的断口在黑暗中反射着手电光,如同沉默巨兽的惨烈伤口。

断裂的桥体,并未完全坠入深渊。大部分结构奇迹般地悬停在空中,依靠着几根深深嵌入两侧岩壁的巨大副梁和无数粗如手臂、早已锈蚀绷紧的金属缆绳勉强维系着,在从深渊底部涌上的气流中,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解体,坠入无底黑暗。

而这座断裂的巨桥,所指的方向,赫然正是对岸那座沉默的黑色古建筑!它是连接两岸的唯一可能!

“桥……真的有桥……”沈子毅张大了嘴,喃喃自语。

“断了。”柳风的声音冰冷,瞬间击碎了那点虚幻的希望。他用手电光仔细扫描着桥体断裂处和那些维系着残骸的、锈迹斑斑的缆绳,“看锈蚀和断裂面的痕迹……很久了。这些缆绳……也撑不了多久。”

希望再次破灭,甚至比没有发现更让人绝望。一座看得见、却无法使用的、悬于地狱之上的危桥。

就在死寂般的沮丧即将再次淹没三人时——

“呜!呜呜!”脚下的青牛突然又激动起来,它的小脑袋不是指向那座断裂的巨桥,而是拼命扭向这个巨大空间的右侧角落!

手电光立刻扫过去。

在那边角落的岩壁上,紧贴着冰冷的石头,竟然……倚靠着一架极其古怪的、用黝黑金属和某种暗沉木材制成的……简易升降装置?

它看起来古老而粗糙,主体结构是几根弯曲的金属杆和一个破烂的木质平台,平台上堆放着一些缠绕在一起的、沾满黑色油污的粗绳索和一个锈死的绞盘。整个装置毫无美感,充满了实用主义的野蛮和临时性,与那座宏伟巨桥的工业感格格不入,倒像是……某个维修工临时搭建,用于检修桥体某个部位的脚手架?

而最关键的是——一条锈迹斑斑但看起来异常结实的金属滑索,从这架简陋升降装置的上方延伸而出,另一端……竟然牢牢地固定在百米外、那座断裂巨桥中段下方的一根粗壮副梁之上!

这条滑索,如同一道细微却坚韧的蛛丝,横跨了令人眩晕的虚空,将这边绝壁与那座悬空的死亡之桥,连接了起来!

“这……这玩意……”沈子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能……能承得住人?”

柳风已经大步走了过去。他蹲下身,用匕首的刀背用力敲击那升降装置的主金属杆和固定滑索的锚点。

铛!铛!

声音沉闷而结实,没有明显的锈蚀空洞感。他又用力拉扯了几下那粗如手指、沾满黑油的绳索,绳索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纤维摩擦声,但并未断裂。

“材质……很奇怪。”柳风眉头紧锁,“不像普通的钢铁。锈了,但没烂透。”他抬头,目光顺着那条横跨虚空的滑索望向对面黑暗中巨桥的轮廓,眼神锐利如鹰,“这像是……检修通道。或者……应急通道。”

“妈的……这谁敢坐?”沈子毅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头平台和简陋得令人发指的结构,脸都白了。

李尘的手电光仔细检查着滑索的固定端和整个装置的每一个连接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极度风险计算后的光芒。

“理论上……”他声音干涩,“如果金属强度和绳索韧性足够……这是唯一的机会。”

一直沉默激动呜呜叫的青牛,此刻更是拼命点头,小黑豆眼里充满了“快上快上”的急切。

柳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铁锈和油污,浑浊的目光扫过李尘和沈子毅。

“没得选。”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踏上战场般的决绝,“我第一个。”

他不再多言,开始检查身上装备,将可能勾挂的东西全部收紧,军用弩背好,然后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了那吱呀作响的木质平台。

平台微微下沉,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柳风抓住那冰冷粗糙的绞盘手柄,看向对面黑暗中巨桥的阴影。

“推我一把。”他对沈子毅说。

沈子毅一咬牙,骂了句娘,还是上前,用尽力气猛地一推绞盘!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破烂的升降平台猛地一晃,带着柳风,沿着那条横贯虚空的死亡滑索,向着黑暗的中央、那座断裂的巨桥,骤然滑去!

速度极快!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只有滑索持续不断的、尖锐的摩擦声,如同厉鬼的嘶嚎,撕裂了深渊的死寂,一下下敲打在留守两人一牛的心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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