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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院子里那股紧绷到极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见血的杀气,随着青牛被再次物理性禁言(塞馒头片)和制服(沈子毅的铁臂箍),缓缓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共同“抗牛”和“白日梦”后,略显古怪却真实存在的……松弛感。

柳风踩在绳结上的脚没松开,但紧绷的脊背稍微放松了点。他摸出烟盒,又叼上一根,这次没让,自己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浑浊的眼睛盯着地上那团再次歇菜的“牛麻花”。

沈子毅还箍着青牛,感受着怀里那小东西吓得瑟瑟发抖的触感,咧了咧嘴,倒是没再用力,反而有点像是抱了个大型暖手宝(如果忽略那身油污和草屑的话)。他扭头看向李尘:“大学生,咋整?这牛皮吹得震天响,合着自个儿家坟头朝哪开都记不清?”

李尘没理会沈子毅的吐槽。他蹲下身,没去拔青牛嘴里的硬馒头片,只是用手指戳了戳青牛那冰凉湿润的鼻头,声音平静:“喂。别装死。聊聊正事。”

青牛的黑豆眼艰难地转动了一下,透出“牛都这样了还能聊啥”的绝望。

“老子墓。”李尘吐出三个字,像三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不管多碎,说出来。”

青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被馒头片堵着,含混不清。它的小眼神瞟向柳风,又瞟向沈子毅,最后认命地耷拉下眼皮。

柳风啧了一声,弯腰,粗鲁地把那半块硬邦邦的烤馒头片从青牛嘴里抠了出来,带出几丝亮晶晶的涎水。

“咳!呸呸!”青牛呛咳了两声,小舌头吐出来老长,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带着哭腔道:“爷……爷爷们……牛……牛真不是故意忘的……那脑子……它不归牛管啊……”

“少废话!”沈子毅胳膊稍稍用了点力。

“我说!我说!”青牛立刻尖叫,“老子墓……老子墓……它就……就在那片鸟不拉屎的戈壁滩里头!具体……具体在哪个沙窝子、哪块石头底下……牛……牛真记不太清了!就记得……特别荒!特别干!风跟刀子似的!还有……还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老味儿!”

“老味儿?”李尘追问。

“对!老!”青牛努力形容,“不是棺材板子味儿……是……是那种……东西放久了……沉甸甸的……带着点尘土和……和一点点……墨汁?或者丹药?反正……闻着就让人……呃……肃然起敬?反正牛当时是饿晕了,没细品……”

柳风吐出口烟:“里头什么样?”

青牛的小黑豆眼使劲往上翻,像是在拼命打捞记忆碎片:“里头……黑!特别黑!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种……好像……有点自然光?不知道从哪儿漏进来的……蓝幽幽……绿洼洼的……照得人……呃……照得牛心慌……”

“有没有机关?阵法?或者……别的‘东西’?”李尘的问题最致命。

青牛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眼神里闪过强烈的恐惧:“机……机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牛当时……是饿醒的……晕头转向……光顾着找吃的了……好像……好像踩过几块地砖……声音不对……但……但也没箭射出来……也没掉坑里……就是……就是觉得……后脖子发凉……好像……有好多双眼睛……在暗处里……盯着牛……”

它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后怕:“别的‘东西’……牛……牛没看见……但……但感觉……有!肯定有!不止牛一个醒了!那坟包子底下……绝对……绝对还藏着别的……老物件……或者……更邪乎的……它们……它们好像也在……动弹……在……往外爬……”

信息支离破碎,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青牛自身的恐惧滤镜。但几个关键词却被精准捕捉:戈壁、荒凉、特殊气味、幽暗光线、可能存在的机关、潜伏的其他“东西”。

柳风沉默地抽烟,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些信息,有跟没有差不多,反而更添凶险。

沈子毅听得龇牙咧嘴:“好家伙!听着就他妈的是个魔窟!这哪是考古?是送人头吧!”

李尘却若有所思。他站起身,看向柳风:“柳大哥,你怎么看?”

柳风把烟屁股扔地上,用力碾碎。“它没说谎。”他声音低沉,“至少,它觉得自己没说谎。”他指了指青牛,“但它这脑子……确实跟被驴踢过一样。信一半,防全部。”

“那……还去吗?”沈子毅问。

柳风没直接回答,反而看向李尘:“大学生,你琢磨的那什么‘体质’……它感觉到的‘熟稔味儿’……是关键。”

李尘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果它感觉没错,那我的‘体质’或许在墓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甚至……是安全进入的某种‘钥匙’。”他顿了顿,“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那就干!”柳风一锤定音,没有丝毫犹豫,“老子倒要看看,什么龙潭虎穴!”

“加我一个!”沈子毅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妈的,极境上烤腰子的赌约都下了,还能怕个坟包子?”

三人目光再次落回地上的青牛。

青牛被他们看得浑身黄毛倒竖,结结巴巴道:“爷……爷爷们……牛……牛就知道这么多了……真……真没了……带路……牛勉强能带个大概方向……具体……具体得靠碰运气……”

李尘轻轻推了下眼镜,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让青牛心惊肉跳的弧度:

“运气不够,就拿你填。”

天光刚蒙蒙亮,泛着一种掺了灰的鱼肚白。大院里,引擎盖被掀开的旧吉普发出沉闷的轰鸣,排气管喷出带着寒气的白烟。

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折叠铲、登山绳、强光手电、简易滤水器、压缩饼干、几大桶浑浊的饮用水……甚至还有沈子毅不知道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换来的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工兵铲,铲刃都卷了边,被他用磨刀石蹭得勉强能反光。柳风检查着他那支用油布包了好幾层的家伙——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军用弩,弩箭箭头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幽蓝。李尘则一遍遍清点着他的背包:笔记本、相机、几个密封袋装着的取样工具、还有一捆沈子毅嗤之以鼻、他却坚持要带的黄色符纸——据说是从某个香火冷清的道观里“请”来的。

而在这堆充满了实用主义甚至有点破釜沉舟意味的装备中间,最扎眼的,是后备箱角落里那个……被用加粗的尼龙绳和好几圈电工胶带,捆得只剩下一个脑袋和半截脖子露在外面的——青牛。

它被塞在一个原本装工具的破铁皮箱里,箱子边缘还垫了块脏兮兮的绒布(沈子毅从旧沙发里抠出来的),免得颠簸起来磕碰坏了这“唯一向导”。青牛的小黑豆眼生无可恋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嘴里还被象征性地塞了块干净的软布(李尘坚持的,怕它咬舌头),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呜呜”声。它身上那点“神兽”气概,早被这五花大绑的屈辱和即将再回“魔窟”的恐惧碾得渣都不剩。

“瞅啥瞅?”沈子毅“砰”地一声盖上后备箱,震得里面的青牛猛地一哆嗦,“老子这车底盘都快让你这牛祖宗压塌了!老实待着指路!指错了老子第一个把你剁了喂戈壁狼!”

柳风没说话,只是用一根手指,重重敲了敲后备箱盖,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警告意味十足。

李尘最后检查了一遍院门锁,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干燥的空气,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引擎咆哮着,撕破了小院和街道的寂静。旧吉普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决绝的尘土,再次扎向了那片吞噬过光线、声音和常理的无尽戈壁。

路途枯燥而压抑。窗外的景色从稀疏的植被逐渐过渡为纯粹的黄沙与砾石。天空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苍白,像一块被洗褪了色的巨大幕布。车内没人说话。柳风专注地开车,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看似一成不变的路面。沈子毅在后座摆弄着他的工兵铲,嘴里偶尔低声咒骂着天气或者车况。李尘则一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

被塞在后备箱的青牛起初还偶尔“呜呜”两声抗议颠簸,后来彻底没了声息,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认命了。

越靠近目的地,空气中的某种“质感”似乎开始发生变化。风依旧干燥,却仿佛带上了一种无形的重量,吹在脸上不像刮擦,更像一种沉滞的抚摸。阳光变得刺眼却缺乏温度,照在沙砾上,反射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过于明亮的白光。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扭曲晃动,不是因为热浪,而是一种更深层、更诡异的……空间褶皱感?

“快到了。”开车的柳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他放慢了车速,浑浊的眼睛眯起,像一头嗅到了危险气息的老狼。

李尘立刻坐直身体,拿起望远镜看向前方。沈子毅也停止了摆弄工兵铲,扒着前座椅背向前张望。

就在前方一片看起来毫无异状、只有几块风蚀蘑菇岩的沙丘地带,青牛突然在后备箱里剧烈地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发出闷闷的、却充满极致惊恐的“呜呜”声!整个后备箱都被它撞得砰砰作响!

“操!这瘪犊子又发什么疯!”沈子毅骂道。

柳风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沙地上拖出短暂的痕迹。

李尘迅速下车,拉开后备箱。只见青牛在工具箱里疯狂扭动,小黑豆眼里充满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恐惧,甚至……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它拼命地用被捆得结实实的身体撞击箱壁,示意方向——并非他们正前方,而是偏左一点,一片看起来更平坦、更没有任何特征的沙地!

“是这儿?”李尘皱眉,看向柳风。

柳风已经下了车,站在滚烫的沙地上,眯眼打量着青牛指示的那片区域。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后,那里硬邦邦地别着那把军用弩。空气中的那种沉滞感和扭曲感在这里尤为明显。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内袋里那枚符箓,正在微微发烫,像一块被投入温水中的冰。

沈子毅也拎着工兵铲跳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妈的……怎么感觉……比上回还邪性?”

青牛还在后备箱里疯狂“呜呜”,小脑袋拼命点着那个方向,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柳风沉默了几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挖。”

没有犹豫,李尘和沈子毅立刻从后备箱抽出折叠铲和工兵铲,走向那片被青牛指认的、看似毫无异常的沙地。

铲子插入沙土,发出枯燥的“沙沙”声。阳光毒辣,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的后背。柳风没有动手,他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如同雕塑般警戒着四周,军用弩已经半出鞘,弩箭的寒光在烈日下偶尔闪烁。他的视线如同雷达,扫过每一块岩石的阴影,每一道沙脊的弧度。

突然!

李尘的铲尖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不是石头那种实心的硬,而是一种……带着点沉闷回响的空洞感!

“有了!”李尘低呼。

两人加快速度,沙土被迅速刨开。很快,一个倾斜向下的、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出来!洞口边缘是粗糙的、仿佛被巨力强行撕开而非人工开凿的岩石断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端古老的尘土气息、某种金属锈蚀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陈年丹药腐朽后的怪异甜香的气流,从洞口深处缓缓溢出……

这气味……和青牛描述的“老味儿”隐约吻合!

后备箱里,青牛的挣扎和呜咽达到了顶峰!它像是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整个身体都在疯狂颤抖!

柳风快步上前,蹲在洞口边,捡起一块崩落的碎石看了看断面,又探头感受了一下那涌出的气流。他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不是正门。”他声音低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或者侧面……强行破开的。”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李尘和沈子毅汗涔涔的脸,最后落回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洞。

“准备一下。”柳风的声音带着一种最后的决断,在空旷的戈壁上显得异常清晰,“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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