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上次从庄子逃出来时无牵无挂，容易得很。
可如今她有房有地，这些带不走的家当，若不卖掉换些银钱，这几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再者，凭她现在身无分文，带着云墨，又遇上这寒冬，怕是寸步难行。
必须赶在侯府的人找到前卖房脱身。
她定了定神，转身快步往王巧凤的成衣铺赶，先前给云墨定制的狗衣该取了。
掀开门帘时，见王巧凤正悠闲地修着指甲，云溪喘着气上前：“巧凤姐，跟您商量个事。”
王巧凤眼皮都没抬，懒懒吐出个“说” 字。
云溪跑得急，额头已渗了层薄汗，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我打算回老家了，我的房子和田地，您能不能收了？”
王巧凤这才抬眼瞧她，眉梢挑了挑：
“回老家？为何？你不是才在芳璃村落脚没多久？”
云溪眼神闪了闪，编了个借口：
“是老家的亲人捎信，说那边药材多，既能谋生，也能团聚。我想了想，打算这两天就走。我知道，村里也就您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钱。”
王巧凤放下修甲的小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云溪，不是我不帮你，我素来不做亏本买卖。你也清楚，我在村里本就有宅子，你的房子我买来无用。”
云溪往前凑了半步，带着哀求：
“巧凤姐，求您了。我回老家要路费，到了那边挣钱也得有个周转，总得糊口。
我那两亩田种了药材，都长起来了，很快就能有收成。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舍不得。”
王巧凤依旧摇头：
“我产业够多了，不缺钱，也腾不出手管这些。况且我不懂药材，于我无用。你去别处问问吧。”
“求您了，巧凤姐。” 云溪还在坚持。
王巧凤忽然停了动作，沉吟片刻，抬眼时眼底带了点捉摸不透的笑：“除非……”
云溪见有转机，忙追问：“除非什么？”
王巧凤身子往前倾了倾，似笑非笑：
“估计你也听阿桃那快嘴提过，我现在缺什么。除非你能帮我……”
这话让云溪猛地想起阿桃说的“借种”之事，脸“腾”地涨红，忙摇头：“巧凤姐，您说笑了，我哪有这能耐。”
王巧凤却不放过她，慢悠悠道：
“我可不是随口说的。我那最大码的衣裳，素来只有我能穿，从未有男子能合身，偏偏被你买走了。是给哪个汉子买的？莫非是你夫君？”
“不是！” 云溪急忙否认。
“那就好办了。” 王巧凤一拍手，“不如把他引荐给我。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就中间传个话。若是事成，你的房子和地我必买，绝不压价。”
见云溪咬着唇迟迟不答，王巧凤又放缓了语气：“你仔细想想，我不逼你。”
云溪闭了闭眼，心里天人交战，最终咬咬牙：
“行，我回去问问他。若是同意……我就去村里的宅子找您。”
王巧凤站起身，她本就比云溪高出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拍了拍云溪的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行，等你好消息。”
云溪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成衣铺，一路往回赶，心里像塞了团乱麻。
这话该怎么跟那人说？
她知晓那人武功极高，若是他不答应，王巧凤想霸王硬上弓绝无可能。
可那话太过羞人，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开得了口？
刚踏进院门，就见那人正和云墨在廊下玩耍。
“云墨，过来，看阿姐给你带什么了？”
云溪强压下心头的乱，扬了扬手里的布包。
云墨立刻欢快地奔过来，一个劲往她身上蹭。
“别急别急。” 云溪取出狗衣，笑着给它套上，“看，你的小冬衣做好了，咱们穿上，下雪天也能去雪地玩啦。”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刻意的轻快。
江澈坐在廊下听着，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丫头往后定是个好娘亲。
没准，还是自己孩子的娘亲。
这念头刚冒出来，江澈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忙别开视线。
“那个，天气凉了，给你买了条围脖。”
云溪忽然转向他，手里递过一条灰蓝色的围巾。
“给我？”
江澈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
这段时间她虽柔和了些，却从未这般主动关心过他。
“你不要？”
云溪挑眉，手停在半空，心里想着：
求人总得放低姿态，先递个好。手里这东西虽不值钱，好歹能让他暖和些，总比空口白求强。
“要。” 江澈忙应道。
云溪踮脚给他系在脖子上，还细心地绕了一圈。
姑娘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江澈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颈间的暖意顺着血脉漫到心口。
“暖和吗？” 她抬头问，眼里带着点试探的笑意。
“暖和。” 江澈老实点头，喉结动了动。
“你们饿坏了吧，我去做饭。”
云溪说着转身进了灶房，像是怕他再多问一句。
今日的饭菜格外丰盛，一大碗红烧肉，还有红烧排骨，油光锃亮的，香得能勾出人的馋虫。
这些新买的菜蔬本是打算慢慢吃的，可眼下要走了，不如痛痛快快吃顿好的。
许久没沾过猪肉的江澈和云墨，闻着肉香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只是今日丫头太过热情，又是围脖又是红烧肉，反倒让江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饭后云溪给他泡了杯茶，捧着杯子犹豫半天，终于开口：
“那个……你在这儿住了快一个月，眼伤想来也快好了，也该……该走了。”
江澈心里早有准备，点头道：“这段时间，多谢云姑娘照顾。”
云溪接过话头，语气有些发紧：“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这话让江澈一愣。
从前她总怕和自己牵扯，从不愿提“谢”字，今日这是怎么了？
“之前说过，日后有了钱，必定十倍百倍偿还，绝不食言。” 他认真道。
云溪看着他，手指捏紧了茶杯，轻声道：“如果我不要钱财呢？”
江澈心头猛地一跳：莫非这丫头……是想让自己以身相许？
毕竟当初捡他回来，本就存着找夫婿的心思。
许是相处下来，觉得他并非不堪之人，又动了念头？
这想法让他心湖乱颤，嘴上却强装镇定：“那姑娘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