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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最终被厚重的墙体吸收,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消毒水、汗渍和某种铁锈霉变的浑浊气味,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凉意。

这里是市第一看守所。高墙,电网,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以及走廊里每隔十几米就出现的、面无表情持械站立的武警。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绝对的秩序和禁锢。

苏河换上了一身灰蓝色的囚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手臂上草草包扎的伤口在动作间依旧传来阵阵隐痛。他被两名管教一前一后押送着,沉重的脚镣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令人心悸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被带到了过渡监室。这是一间狭小、没有任何窗户的单人牢房,四壁是斑驳的、刷着惨绿色墙裙的水泥墙,头顶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发出昏黄暗淡的光线,勉强驱散角落里的阴影。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铁板床,一张同样固定的小铁桌,一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蹲便器,这就是全部。铁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送饭口,此刻紧闭着。

没有多余的物品,没有任何可能被用作武器的零碎。一切都被彻底剥离,只留下绝对的掌控。

“进去。规矩点。”押送的管教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情绪,打开铁门将他推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重新落锁。脚步声逐渐远去。

绝对的寂静瞬间包裹上来,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只有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孤独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吞噬。

苏河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到地上。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和透支。但他不敢闭眼。秦峰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看守所里,也未必绝对安全。”

那个幽灵,无所不能。他能毒杀李默于众目睽睽之下,能精准焚烧病理科,能夺走他最后的证据,能将刘国栋这样的角色玩弄于股掌之间……这高墙铁网,真的能挡住他吗?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模糊的换岗口令声和脚步声。送饭口的小铁窗被从外面拉开,一个面无表情的看守递进来一个不锈钢餐盘,上面是简单的馒头和寡淡的菜汤,没有任何餐具,只有一把短小的塑料勺子。

“吃饭。”

苏河默默接过餐盘。他没有立刻进食,而是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地、近乎偏执地检查着食物。馒头捏了捏,闻了闻;菜汤仔细观察了色泽,用塑料勺轻轻搅动。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对方的手段,绝不会如此粗浅。

他小口地吃着冰冷的食物,如同嚼蜡。每一口吞咽都异常艰难,不仅要对抗生理的反胃,更要对抗心理上巨大的恐惧和警惕。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体力,必须活下去。

饭后不久,监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两名管教站在门口。

“苏河,出来。体检。”

体检?在这个时间?苏河的心猛地一紧。他沉默地站起身,拖着脚镣,跟着管教走出监室。走廊里灯光惨白,照得人脸毫无血色。他被带进一间同样狭小、但摆放着简单医疗器械的房间。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狱医已经等在里面,低着头正在准备器械,看不清全貌。

“坐下。”狱医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有些沉闷,听不出太多情绪。他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检查床。

苏河依言坐下,目光快速扫过房间。设备很简陋,一个血压计,一个听诊器,一个托盘里放着一次性压舌板、手电筒之类的东西。狱医的动作看起来有条不紊,但苏河注意到,他的手指似乎有些过于用力地捏着听诊器的胶管,指尖微微发白。

“哪里不舒服?”狱医例行公事地问着,拿起血压计袖带。

“手臂有外伤。”苏河平静地回答,伸出受伤的左臂,目光却死死盯住狱医的眼睛。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眼神似乎有些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狱医嗯了一声,开始给他量血压。冰凉的袖带缠上手臂,加压,放松。过程很常规。然后,他拿起听诊器,示意苏河解开胸前的囚服扣子,要听心肺音。

苏河配合着。冰冷的听诊器探头贴上胸膛的皮肤,激起一阵寒意。狱医俯下身,靠得很近。就在他低头专注听音的瞬间,苏河敏锐地捕捉到——狱医白大褂右侧口袋的盖子,微微敞开了一道缝隙,里面似乎不是听诊器或其他医疗器械,而是一个极小极薄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刀片?或者针头?

几乎是同时,苏河闻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被狱医身上浓重消毒水味试图掩盖的异样气味——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某种有机溶剂的甜腻气息!这种气味,他曾经在实验室里闻到过,是某些高毒性、挥发性药剂常有的溶剂味道!

心脏瞬间骤停!杀机!就在这里!现在!

伪装成体检!近距离注射或者划伤下毒!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就在那狱医听诊的手似乎要”无意间”滑向口袋、另一只手也即将有所动作的千钧一发之际——

苏河动了!快如闪电!

他根本没有试图去格挡或攻击,那是找死!他猛地向后一仰身体,整个人如同受惊的虾米般从检查床上滚落下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足以穿透房门的惨叫:

“啊——!杀人啦——!”

声音凄厉、绝望、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在狭小的体检室内骤然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声响,显然完全超出了那名伪装狱医的预料!他猛地愣住了,掏向口袋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慌乱!

几乎是苏河惨叫落地的同时!

砰!

体检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两名原本守在门外的管教如同猛虎般冲了进来!他们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显然,秦峰早有交代,或者他们本身就保持着高度警惕!

“干什么!”一名管教厉声喝道,瞬间拔出了警棍!另一名则迅速扑向那名还僵在原地的”狱医”!

那”狱医”见事情败露,眼中凶光一闪,竟然还不死心,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闪烁着寒光的极薄刀片(上面显然淬了剧毒),试图扑向倒在地上的苏河做最后一搏!

但管教的动作更快!警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啊!”假狱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刀片脱手飞出!另一名管教已经将他死死按倒在地,反铐了起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苏河察觉不对滚地惨叫,到管教冲入制伏凶手,不过短短几秒钟!

苏河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囚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一刻,他与死亡真正擦肩而过!

被按倒在地的假狱医还在挣扎嘶吼,口罩在扭打中脱落,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扭曲狰狞的脸。

“说!谁指使你的!”一名管教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厉声逼问。

那假狱医却猛地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和恐惧混杂的诡异表情,随即头一歪,嘴角溢出一股黑血,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竟然不动了!

“操!服毒了!”管教惊怒交加,立刻捏开他的嘴,但已经晚了。对方显然在牙齿里藏了剧毒胶囊,任务失败立刻自尽!

又一条线索,以这种方式彻底断绝!

苏河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地上迅速变得僵硬的尸体,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如此狠绝!如此训练有素!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杀手!那个幕后黑手,到底豢养着怎样一群亡命徒?!

很快,看守所的高级负责人和接到消息的秦峰几乎同时赶到了现场。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苏河,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看守所所长气得浑身发抖,在自己的地盘发生如此恶性事件,他的责任大了去了。

秦峰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又看了看被收缴的那枚淬毒刀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站起身,走到苏河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样?”

“死不了。”苏河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活动了一下疼痛加剧的手臂,”看来,有人真的很不想我开口。”

“你的’体检’安排是今天临时加的,手续齐全,’狱医’的身份文件和指令理论上也没有问题。”秦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沉重的愤怒,”对方渗透得很深,能量远超想象。”

他沉吟片刻,对看守所所长斩钉截铁地说道:”所长,立刻给苏河更换监室!调到特殊隔离监区,实行最高级别管控!没有我的亲笔手令和现场确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近他!包括你们内部的医护人员!饮食饮水全部单独供应,严格检测!”

“是!秦队!我立刻安排!”所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

很快,苏河被带离了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体检室,穿过层层铁门和岗哨,被送入看守所最深处、守卫最为森严的特殊隔离监区。这里的监室是全封闭的,监控无死角,每天24小时有专人轮班紧盯屏幕。

新的监室更加狭小,但相对干净。铁门厚重得如同银行金库的大门。送饭口是双重锁闭设计。这里,像是一座钢铁坟墓,但也可能是唯一能暂时隔绝外界致命杀机的避风港。

苏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坐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阵阵袭来。高墙之内的第一次交锋,他凭借超乎常人的警觉和秦峰预设的防备(或者说,对方对警方反应的预判不足?),侥幸活了下来。

但下一次呢?对方的手段只会更加防不胜防。那个幽灵,此刻一定因为失败而更加暴怒,正在筹划着下一次更精准、更致命的袭击。

他必须想办法破局!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看着那粗糙的包扎。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伤口!

那个伪装成保洁员的袭击者,在后巷用匕首划伤了他的手臂!当时情况混乱,伤口只是简单清洗包扎,警方提取了现场的血液样本,但主要用于确认他的身份和受伤情况。

如果……如果那个袭击者,在搏斗中也同样受了伤呢?哪怕只是极其细微的划伤?自己的血溅到了对方身上?或者,对方在抢夺文件时,因为动作急促,在自己挣扎反抗下,会不会在现场……在文件上……留下什么极其微小的生物痕迹?比如,一根掉落的头发?一丝不易察觉的皮屑?甚至……一滴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液,蹭在了文件夹硬壳的某个角落?

当时警方勘查现场,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大滩的血迹和李默之死上,对于后巷搏斗现场和苏河被抢走的文件,或许……有所遗漏?尤其是那份文件,警方并未亲眼见过,其作为证物的价值,在巨大的投毒案面前,可能被暂时忽略了?

而那个袭击者,动作如此专业狠辣,必然极力避免留下痕迹。但百密一疏!在那种激烈的对抗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这份被忽略的、可能存在的微小生物证据,会不会是扭转局面的唯一希望?!

这个念头让苏河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铁门前,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金属!

“报告!我要见秦峰警官!我有重要情况报告!关于后巷袭击和文件被抢的现场!可能有关键生物证据被遗漏了!”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监室里回荡,充满了急切的、孤注一掷的希望。

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必须在那个幽灵意识到这个漏洞之前,抓住这微乎其微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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