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结束时，天已经亮透了。
姜临清靠在老槐树上，右手揉着后腰，左手捏着酸胀的肩膀 —— 晨练半小时，手表显示 “卡路里 89 大卡”“平均心率 95”，比预期少太多，可心里的烦躁却淡了点，像被晨风吹散了些。
摸出备用机按亮，还是 “无服务”，电量只剩 5%。她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刚要往斋堂走，就看见清玄道长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老道长手里捏着把小米，正喂院子里的鸽子。灰鸽子围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啄，翅膀扫过他的白道袍，他却一脸平静，眼神飘向远处的山林，像在看鸽子，又像在看更远的云。
姜临清下意识想绕开 —— 她现在没心思 “论道”，满脑子都是公司的事，怕又被问得哑口无言。可脚刚转方向，就听见清玄道长的声音：“姜施主，晨安。”
她只好停下，转过身点头：“道长晨安。”
清玄道长笑了笑，扬手撒了把小米，鸽子们哄抢着，他慢悠悠地说：“昨夜风大，可扰了清净？”
就是这一句随口的话，让姜临清的指尖突然攥紧了外套下摆 —— 布料被捏出深深的皱，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昨夜确实有风，她躺在床上能听见风钻过窗棂的 “呜呜” 声，能听见树枝摇晃的 “沙沙” 声。可真正让她 “扰了清净” 的，不是风声，是脑子里的焦虑 —— 那些关于舆情、项目的念头，像一群吵吵闹闹的麻雀，让她睁着眼睛到天亮。
他怎么知道？姜临清的心跳快了半拍 —— 是明慧说的？还是他看出来自己眼底的红血丝？或者…… 他真的能看透她的心思？
“风…… 还好。” 她慌乱地移开目光，盯着地上啄食的鸽子，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没怎么扰到我。”
清玄道长没拆穿她，只是把手里的小米撒完，慢慢站起身。拐杖戳在青石板上，发出 “笃” 的一声，他走到姜临清面前，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眼神像深山里的湖水，能映出她的影子，却看不透底。
“风过树动，叶随风摇，是常事。” 他的目光落在老槐树上，树皮粗糙，枝叶却茂盛，“树要是根扎得深，风再大，也只晃晃枝叶；要是根浅，一点风就东倒西歪。”
姜临清愣了 —— 树的根？跟她有什么关系？
清玄道长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又说：“人也一样。心定了，再大的‘风’也扰不了清净；心不定，就算没风，也会自己乱。”
这句话像道闪电，瞬间劈中了她。她想起昨夜的失眠，想起对 “失控” 的恐慌，想起那些挥之不去的工作 —— 她的 “心”，不就是那棵根扎得浅的树吗？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乱得一塌糊涂。
“道长，我……” 她张了张嘴，想问 “怎么才能心定”，想问 “怎么才能联系上公司”，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听到 “随缘”“静心”，那些话太轻，撑不起她心里的焦虑。
清玄道长没追问，只是指了指天上的云：“你看那云，一会儿聚成山，一会儿散成河，从不停在一个地方，也不执着一个形状。可不管怎么变，它还是云，变不成别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她脸上，“人也一样，不管心里多乱，你还是你。那些让你焦虑的事，像天上的云，总会过去的，不用太执着。”
姜临清抬头看云 —— 确实像他说的，一团像山峰的云，慢慢散成棉絮，又被风扯成细丝。她突然想起去年的项目危机，当时觉得天要塌了，可最后不也解决了？那些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事，现在回头看，不过是朵飘过的云。
“可我联系不上公司，项目出了问题，我怕……” 她还是没忍住，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像绷得太紧的弦，快要断了。
清玄道长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拄着拐杖转身：“斋堂的粥该凉了，先去吃饭吧。有些事，急也没用，静下心来，或许就有办法了。”
阳光洒在他的白胡子上，泛着淡金，背影慢悠悠地走向经堂，像一幅走慢了的水墨画。
姜临清站在原地，心里又乱又静。乱的是，公司的问题还没解决，她还是被困在这里；静的是，清玄道长的话像股清泉，浇灭了点焦虑 —— 或许 “等一等”，也不是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