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沿着林晚的额角滑落。她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驾驶着这辆偷来的、引擎轰鸣作响的旧轿车,在午夜湿滑的街道上疯狂穿梭。后视镜里,那两辆黑色SUV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咬住不放,车头大灯在雨幕中划出刺眼的光柱。
老宅的陷阱,警察的“及时”出现,黑衣追兵的职业身手……这一切都印证了她的判断:对手的强大远超想象,而且组织严密。她像一个不小心踩破了巨大蚁巢的人,此刻正被倾巢而出的兵蚁疯狂追击。
“深渊”系统在副驾驶的笔记本电脑上运行着,屏幕分割成数个窗口,实时显示着城市交通监控、信号追踪以及她正在尝试进行的反制措施。
“目标车辆两辆,型号一致,无牌照,疑似使用信号屏蔽装置,常规追踪手段受限。”“深渊”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提示道。
林晚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冲进一条狭窄的、堆满垃圾桶的后巷。轮胎碾压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她必须甩掉他们,至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口袋里的那个烫手山芋——父亲留下的黑色装置。
“启动‘蜂群’干扰协议,覆盖半径五百米,优先干扰民用频段与GPS信号!”林晚对“深渊”下令。这是她预设的应急方案之一,通过释放大量虚假无线信号,制造局部通讯混乱,希望能暂时模糊追兵的视线和定位。
“协议启动。警告,该操作可能触发市政网络监控警报。”
“顾不了那么多了!”
瞬间,车载电台里传来刺耳的杂音,笔记本电脑上的GPS定位图标也开始疯狂跳动、失准。后视镜中,那两辆SUV的动作似乎出现了一丝迟疑,但很快,它们调整了方向,依旧凭借视觉和可能存在的其他追踪手段紧追不舍。对方的装备显然不受这种级别的干扰影响。
林晚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得更深。车子咆哮着冲出后巷,汇入一条相对宽阔但车辆稀少的午夜主干道。她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能让她暂时摆脱追击、安全研究那个装置的地方。
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备用的安全屋,但都被一一否决。对方能精准地在老宅设伏,意味着她的某些行动模式或据点可能已经暴露。
就在这时,那部老式诺基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单手操控方向盘,险之又险地避开一辆夜间行驶的货车,另一只手摸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镜像”的信息,内容依旧简短:
“引他们到滨江码头,第三废弃仓库区。入口有红色警示灯。内有接应。——镜像”
滨江码头?那里是城市边缘的工业废墟,地形复杂,确实是个摆脱追踪的好地方。但“接应”?这会是另一个陷阱吗?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与“镜像”之间毫无信任基础,对方的目的成谜。
然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对方车辆引擎更加狂暴的轰鸣声。她没有太多选择。
“信你一次!”林晚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朝着滨江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
“深渊,规划前往滨江码头第三仓库区的最优路径,避开主要监控和交通节点!”
“路径规划中……已生成。预计七分钟到达。”
接下来的七分钟,是林晚一生中最漫长的追逐之一。她在“深渊”的指引下,穿梭于迷宫般的旧城区街道和废弃工厂区,利用窄巷、断头路和突然的转向,一次次试图摆脱。但身后的追兵驾驶技术极其高超,配合默契,如同附骨之疽。
终于,一片荒凉、巨大的轮廓出现在雨幕尽头。锈迹斑斑的龙门吊、破败的仓库、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在夜色中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入口处,一盏孤零零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林晚毫不犹豫,驾车冲了进去。
仓库区内更是错综复杂,到处都是阴影和掩体。她按照“深渊”的指示,快速深入,最终在一个标有“C-103”字样的、半开着锈蚀铁门的仓库前猛地刹停。
她抓起背包和笔记本电脑,毫不犹豫地弃车,闪身钻进了黑暗的仓库内部。几乎在她进入的同时,身后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和车门开关的巨响——追兵也到了。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堆满了蒙着厚厚灰尘的机械零件和木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破损的屋顶缝隙中透下,形成一道道诡异的光柱。
“接应在哪里?”林晚背靠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屏住呼吸,手中紧握着电击枪,警惕地扫视着黑暗。
脚步声在仓库外响起,沉稳而清晰,不止一个人。他们正在搜索。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诺基亚手机再次震动,没有信息,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指向仓库深处的一个角落。
林晚没有犹豫,沿着红点指示的方向,借助障碍物的掩护,快速向内部移动。在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后面,她发现了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低矮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微小的、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扫描器。
她试探性地将那个从老宅取出的黑色装置靠近扫描器。
“滴”的一声轻响,金属门悄无声息地向侧面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灯火通明的狭窄通道。
门后,站着一个身影,正是之前在废车场见过的“镜子”。他依旧是那副平凡无奇的面容,但眼神在通道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锐利。
“快进来!”“镜子”低声道,语气急促。
林晚闪身而入,金属门在她身后迅速闭合。通道内部是简约的金属墙壁,散发着冰冷的科技感,与外面仓库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是……?”林晚喘息未定,警惕地看着“镜子”。
“一个临时安全点。”“镜子”言简意赅,“时间不多,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东西呢?”
林晚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黑色装置。“镜子”接过去,只是快速看了一眼,便将其插入墙壁上一个与之完全吻合的凹槽内。瞬间,一侧的金属墙壁亮起,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开始在上面飞速滚动。
“我们需要尽快破解它里面的数据,确定‘门’的状态和你父亲研究的具体内容。”“镜子”一边快速操作着控制台,一边说道,“赵启明和他背后的人,动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他们不惜暴露潜伏力量也要抢夺这个,说明‘门’的进程可能已经到了关键阶段。”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林晚盯着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镜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林晚,眼神复杂:“我们是一群……意识到‘门’的危险性,并试图阻止它被滥用的人。你可以称我们为‘守门人’。你的父亲,林建国先生,曾经也是我们试图接触和争取的对象,可惜……我们迟了一步。”
守门人?林晚心中一震。父亲笔记里提到的“最后一次尝试联系的外援”,就是他们?
就在这时,整个安全点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警报声!显示屏上,外部监控画面显示,那几名黑衣追兵已经找到了仓库深处的这扇金属门,正在使用某种切割工具试图强行突破!
“他们找到这里了!破解还需要时间!”“镜子”脸色一变。
“带我来的车上有‘深渊’的主机,它能帮忙!”林晚急道。
“来不及了!”“镜子”快速从控制台上拔下那个黑色装置,塞回林晚手里,同时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类似U盘的东西,“这是解密密钥的初始模块,需要与装置本体在一定距离内协同工作才能完全激活数据。这里守不住了,你带着它和密钥,从另一条应急通道走!我们会引开他们!”
他指向通道另一头一个不起眼的排气管道口:“从那里出去,沿着管道爬到码头区,混入凌晨出港的渔船离开!我们会再联系你!”
话音未落,金属门外已经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和切割声!
林晚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深深看了“镜子”一眼,将装置和密钥贴身收好,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排气管道。
管道内一片黑暗,充满了灰尘和铁锈味。她只能凭借感觉和手机微弱的光亮,艰难地向前爬行。身后,隐约传来安全点内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
“守门人”……“镜像”……父亲未完成的使命……“门”的真相……
无数的线索和疑问在她脑海中交织。她紧紧握着父亲用生命保护的装置,在黑暗的管道中艰难前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为父报仇的女儿,她已经成为这场围绕“门”的、无声战争中,一个无法后退的棋子,或者说……一个持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