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嘶吼撕破满堂喜气。
梁冲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抬手挡,银针刺入掌心。
手心顿时传来阵阵痛觉,他见只是一根针,一脸嘲讽道:“就凭这?一根针?”
要杀他也不会找把匕首来,居然用一根绣花针。
还以为那女人是个识时务的,来了三天不吵不闹。
只是第一天她说想进宗人府逛逛,他随便几句话便打发了她,然后就继续花天酒地去了。
而梁大人听梁冲说这是个神医后,就让梁冲好生看着,先别动她。
要知道那些个达官贵人谁身上没点病痛,这要把人搞到手,不愁他们不登他梁府求人,到时候又可以大捞一笔。
女人嘛,就得吊着,能给却不给,等到她着急了,自然就松口了。
果不其然,他说要进宗人府看卷宗那就嫁给他,她答应了。
可现在一看,那女人也是蠢得。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看卷宗,他怀疑过。
可那女人说什么,都要嫁进梁府了,总要关心关心夫婿家吧,她初来乍到京城怕惹上什么低调的达官贵人。
梁冲一想好像也是,宗室那边确实有些低调的王爷郡王。
在反观她进梁府的这几天,脾气刁钻乖戾,行事蛮横不讲理,对下人呼来喝去,一朝得势的刻薄嘴脸跟他爹那个小妾一个德行,他也就渐渐打消了怀疑。
当他看清新娘盖头下的真容时,眉头皱起。
“怎么是你这个唱戏的?我的新娘子呢?”
梁冲一脚踢向女子,将人狠狠踹翻在地。
混在迎娶队里跟着进了大堂的布善,看见这一幕也是一脸震惊。
这个新娘子不是时月。
那她人去哪了?
回想起他刚才放鞭炮的时候。
怪不得她不愿意走……
*
烟雾中。
喜娘瘫倒在地,显然已被人打晕。
而新娘子的手腕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攥住。
“跟我走!”布善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焦急,手上猛地一拽。
他带人巡街时,偶然听见梁府的下人说什么,梁冲要娶妻了,娶的还是那个所谓的神医,于是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过来了。
兄弟们在那放鞭炮炸梁冲出气,而他居然跑来抢新娘子……
他甩了甩头,心头怒骂,肯定是那帮兄弟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说什么要去婚宴凑凑热闹,给梁冲送份大礼。
对!他只是来捣乱的!
到了人家门口新娘子还能被劫走!梁冲这个脸丢定了!
“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布善又拽了拽她,然而新娘子纹丝不动,甚至还带着几分抗拒地向后撤了撤。
“你不是真想嫁给那个梁冲吧?”布善难以置信地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新娘子轻轻点了点头,布善见她居然点头,气的直接松开了手。
“行!算我枉做好人!”
远处传来守卫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跑走和衙差们混入送嫁队伍,身影很快隐没在浓重的烟雾之中。
布善记忆回笼,笑了一下。
原来不是不愿意走,而是压根不是她。
他抢错人了……
而这时变故发生,梁冲突然扶住桌案,喉间发出咯咯怪响,大量黑血喷涌而出,他害怕的双手捂着嘴巴,却怎么都止不住。
“爹……”
“啊——死人啦!”
宾客们见闹出人命了,四散而逃。
“我……疼……”
梁大人扑到儿子身边时,只来得及接住瘫软的身躯,绣着双喜的婚服渐渐被黑血染黑,他颤抖的双臂死死箍住儿子逐渐冰冷的躯体。
“儿子!!我的儿子啊!”
梁大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里,跌坐在地的女子却仰头狂笑。
“哈哈哈哈,她没有骗我!死吧!都去死吧!你们梁家的都该死!”
梁大人眼见自己的独子死在自己怀里,他扑向一旁守卫,夺过长刀狠狠刺入女子心口。
温热的血溅上他的脸,女子身体缓缓倒下,嘴角却是上扬。
满地狼藉的喜糖与残烛在风中摇曳。
原本张灯结彩的喜堂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喜事变丧事。
后院。
时月在梁府书房,听见主院方向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慢慢合上手中的账本。
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最后一场戏,你唱的很好。”
*
一天前
是夜。
梁府后门。
“公子!我就是个戏园子唱戏的,您放过我吧!”
小花旦的水袖被扯得歪斜,两个家仆架着她,尖细的嗓音混着哭腔。
两个家仆不顾她的哀求挣扎,蛮横的架着她急匆匆往一个院子走去。
小花旦突然瞥见廊下品茶的贵妇人,猛地发力挣脱开来跑到她面前跪下。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她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不断地磕头。
“冲儿?这是怎么回事?”贵妇人皱眉,看向梁冲。
梁冲笑眯眯地说道:“娘,这是戏园子里的当红小花旦,我就是看她唱戏唱的挺好的,请她回来明天好给你唱上一段而已。”
“冲儿有心了,那就好生招待她吧。”贵妇人不知是真信了梁冲的鬼话,还是知道儿子的德行不想管,就不得而知了。
“我不是……”
小花旦摇头,想要说些什么,还未等她开口,就被家仆捂住嘴,粗鲁的拽起带走。
再后来院子里传来衣料撕裂的脆响。
时月那三天夜里一直翻墙出来摸索着梁府的布局,却瞥见梁冲从西侧厢房出来,领口歪斜处露出几道抓痕。
等到梁冲走远后,她跳下墙,来到那间房子的窗外,只听里头传来压抑的呜咽声。缓缓推开一条缝往里张望,就见一姑娘踩在一张凳子上,脖颈已套进白绫里。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既然都要死了,不打算拉个陪葬?”
小花旦听见声音猛地回头,看见一人站在门口,听见她的话泪痕斑驳的眼眸一瞬间闪过希望,却又很快黯淡。
“我…没有那个本事。”
她只是个小人物,从小被卖进戏班里,本以为她可以靠这一门手艺过活,却没想到会变这样,就连班主看见梁冲铁了心要带她走,也不敢说什么,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女又怎么斗得过梁府。
“你会有的……我可以帮你,就看你敢不敢做。”
时月拿出一根绣花针,划破手指,针尖染上了血。
小花旦看着她指尖流的居然是红色如墨的血,很奇怪人的血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明日梁府会张灯结彩办喜事,而你……凤冠霞帔加身,喜帕遮面,将会成为最风光的新娘子……”
“在最接近他的时候,只要用针扎进他的身体,哪怕划破一点皮肉,他都会死的很惨……”
时月把绣花针递到她面前。
“有兴趣……唱完你的最后一出戏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