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未眠的还有侯夫人和侯爷。本该热热闹闹的新婚宴,硬生生成了满京城的笑资。
长公主不开心了,宴席上当场给侯夫人难堪。
陆嘉玲眼见母亲受辱,心头发酸,心里对容朝朝恨意更添三分。
陆嘉玲是侯夫人嫡女,生得明艳动人,身为正房嫡长女,自然有点嚣张跋扈。
她就很不满容朝朝成哥哥的平妻。
若只是个妾,也罢,还能眼不见为净。可偏偏是平妻,还是个杀猪匠出身的女人。也算她半个嫂子。哪怕她很不想认。
可郡主开口,木已成舟了。
这下,全京城的贵女可使劲笑话她了。
陆婉玲低声笑道:“看来三妹妹与我一样,都不喜那杀猪女。”
陆嘉玲咬牙,委屈的眼睛通红:“我如何喜欢?眼下姐姐妹妹们都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杀猪匠嫂子,说出去都丢人,不用想也知道,日后参加宴会,定会被人嘲笑。”
陆婉玲轻叹一声,跟着附和,“我看她今日规矩全无,当众闹得席面不宁,只怕日后还要闹出更多笑话,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我便寝食难安。”
“那就让她在学会规矩之前,不得再见外人。”陆嘉玲神色一沉,暗下决心。
陆婉玲眼尾微挑,计上心头,“明日奉茶礼,何不先叫她学一学规矩?”
陆嘉玲眸中闪过一抹阴影,缓缓颔首:“也好,就依婉玲姐姐的意思。”
/
陆玉衡醒来时,发现新房里站了一圈丫鬟奴婢,进进出出。
他一惊,连忙坐起。
萧瑾早已更衣束发,正坐在妆奁前,丫鬟们忙着撤换锦被绣帐,连引枕也一并收走。
新房里哪还有半点昨日的喜庆?
郡主只怕也不喜欢这门亲事。
他垂下眼,心中反倒轻松几分。
他注定要负了一个人。
正好郡主也不喜欢他,那便相敬如宾,倒也清净。
萧瑾瞥了他一眼,语声清冷:“世子既已醒,便快些洗漱。辰时奉茶,误不得时辰。”
陆玉衡应声起身,刚一起地,便有丫鬟将铺地的被褥收起。
陆玉衡看着萧瑾被收拾一新的床铺,忍不住开口:“郡主,才一早,怎么就把昨夜的被衾都换了?连……引枕也不留。”
萧瑾淡淡道:“弄脏了,索性全部都换。”
陆玉衡顿了下,低头不语。
昨夜郡主说身子不适,他便猜了个七八分。
朝朝每月也有那么几日不舒服,他一向悉心照料。
热水、熬汤、揉肚子,样样不落。
算起来,她的小日子似乎也要到了。
萧瑾眼皮一掀,冷不丁扫了陆玉衡一眼,没去理他。
陆玉衡陡然想起什么似的,“郡主,昨日没圆房的事情,会不会传出去。”
侯府还好说,他顶多挨声骂。
传到长公主皇上耳中,那就是不敬皇族。
萧瑾连头都没抬:“这屋里都是我调教过的人,没人敢多嘴。”
他松了口气,又问:“那……那元帕怎么说?”
萧瑾这才转身,眼神里带了几分不耐,朝一旁抬了抬下巴。
一个丫鬟立刻捧出一方白帕。
萧瑾语气冷淡:“世子不介意借用一下你的手吧?”
“啊?”陆玉衡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人手起针落。
“嘶!”
指尖刺痛,一滴鲜血迅速涌出。
“抹上去。”萧瑾吩咐。
“哦……”
陆玉衡忍着疼,把血按上去。
好凶!
还是他的朝朝好。
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嘟囔:“朝朝要是看到,一准儿得心疼死我……过去三年,她都不让我碰刀,生怕我手指伤了,写不成字,弹不了琴……”
萧瑾嗤笑:“所以你就让她洗衣煮饭,打水扫地,听说容氏杀猪摆摊,为了供你念书,三年省吃俭用。”
陆玉衡脸瞬间涨红,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瑾唇角似笑非笑,收回视线。
嘛,不怎么样!
/
天色未亮,洗砚居外便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几名穿着整齐的仆从鱼贯而入,手中端着漆盒与铜盆。
为首丫鬟把容朝朝从床上拽了起来。
“大夫人吩咐,让奴婢伺候您更衣。等会要去敬茶礼。”
容朝朝迷迷糊糊,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若是男子这么对他,她早一脚把他踹飞了,看了一圈都是女孩,顿时压住了火。
脑子里还是糊的,一块湿帕又扑面而来,冰凉刺骨。
紧接着,洗漱,更衣打扮。
发丝也被生生扯断几根。
“手伸出来。”一个丫鬟语气不耐。
容朝朝伸手过去。
“小姐这手,粗糙如树皮,小姐们见着,怕是也要笑掉牙咯。”
旁边几个丫鬟也跟着起哄:“她能抬进府,真真是咱们侯府的笑话。”
容朝朝淡淡扫了她们一眼,没回话,起身,径自走向一旁的大木桶。
此院偏僻静,浴房格局并不好。
因此浴桶底部没有设置排水孔。
用完的洗澡水,需要一桶一桶提出去,再用于洗衣或浇水。
此时大木桶里充满了水,沉得厉害,就是四五个丫鬟都搬不动。
丫鬟笑得更欢:“怎么,还真打算自己倒水?”
话音未落,容朝朝臂膀一沉,双手握住木桶边缘,下一秒满满一木桶水被她抬起。
哐当一声,又重重砸在地面,水花四溅。
屋内一片寂静。
容朝朝笑道:“自食其力,我不觉得我的手很丑。”
“还有,我忍你们很久了。谁再敢多说一句不中听的,我直接动手。”
一众人面面相觑,再笑不出来了。
这位新进门的杀猪姑娘,力气这样大,这般粗鲁不讲礼数。
哪敢再惹她不快。
容朝朝仿佛没事人,又道:“各位姐姐,我身上这件衣服弄湿了,麻烦给我换件干净的。”
“是……是。”
丫鬟们忙不迭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