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热闹啊。”
门被应声推开,两位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年轻的那位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黑框眼镜,提着公文包,很识趣地站在角落里等候。
另一位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身高不高,气场却十分强大。
“张总,谢总助!”
“张总!您怎么来了?”
长药的几个人一看到他们,刚才还嚣张的劲儿顿时灰飞烟灭。
刘经理带头起身,恭恭敬敬地离开酒桌,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张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庄严脸上堆着笑,双手已经伸了出去:“久仰大名,我是霍氏医药的庄严。约过张总好几次,一直都没机会见面,今天可太巧了。”
“不巧。”张启明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像没看见这双手一样,朝他身后那人抬了抬下巴:“我来找她的。”
众人齐刷刷越过庄严,望向他身后的乔珠。
她一直坐在座位上,等张启明靠近,才不急不缓地站起来,微微颔首,叫了声:“张叔。”
“……”
酒桌上顿时传来路人甲乙的低语声。
“我听错了吗?她叫张总什么来的?”
“张叔。她以为自己是谁啊?真往自己脸上贴金……”
话还没说完,谢总助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斩断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对话。
张启明平日里向来端着威严,一见到乔珠,表情忽然温和起来:“什么时候回国的,我一直以为你留在澳洲了。”
庄严没握成的手僵在半空,笑容也凝固了。周围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谁也不敢再出声。
乔珠脸色不怎么好看,心里憋着气,没有回他的话。
刘经理被她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张启明是什么人?长药集团的总裁,名下的医药集团不下十家,拿捏着国内医药界的命脉,这女的冲他们泼泼酒骂骂街就算了,居然敢给张总甩脸色,看来这俩人关系确实不一般。
吴主管试图帮张启明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嘿嘿一笑,“没想到张总认识乔小姐,早说呀,真是一场误会。”
张启明正想说什么,一转头,忽然瞥见洒了一地的红酒渍,目光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
刘经理赶紧站出来解释:“这可是乔小姐发脾气倒的,不关我们的事,您看吴经理被浇得透透的……”
张启明看着满脸冷色的乔珠,心一下就提了起来——让她爸知道她在自己的地盘受了委屈,回去不得扒了他的皮!
张启明的脸色特别难看,随手指了个路人丙,“你说!”
那路人丙眼看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今天就算他不说,乔珠自己也长嘴了,得罪经理和得罪董事长,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深深埋下头,避开刘经理和其他人威慑的眼神。
“今天是刘经理把我们叫过来的,说跟霍氏医药的庄总监约好了,要送一位美女过来,给大家解解馋……”
刘经理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就被一身腱子肉的谢总助揪着领子,甩到张启明面前。
“张总,张总。”他明明在笑,却比哭还难看:“我们今晚是来谈正事的,您看看,合同都拟好了,开个玩笑而已。”
说罢,他朝吴主管使了个眼色,吴主管立马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
张启明对合不合同的一点也不在乎,以前只知道这几个下属偷奸耍滑,没想到居然连这种事都敢做。
他要是晚来一步,或者乔珠脑子不清醒,真喝了酒,出了事,那整个荔城可就要塌天了!
多年的默契无需多言,谢总助一看他的表情,立刻意会,从刘经理手里拿走了合同,交到乔珠手上。
“乔小姐,麻烦您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乔珠瞟了合同一眼,正当张启明以为她为了骨气不想沾染铜臭时,合同被她不客气地伸手拽走了。
“那张叔,我先走一步。”乔珠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对惊魂未定的刘经理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张启明赶紧起身,巴巴儿赶上她的脚步:“我送送你。”
他绅士地走在前面,替乔珠开了门,跟在她身后走出包厢。
包厢里静默了半晌,庄严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在这群人里头,他是唯一知道乔珠的真实身份的。
霍氏医药股东霍锦行的遗孀,那又怎么样?老公死了,靠山没了,她一个研发部小组长,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结果没想到,她居然攀上了张启明这座靠山。
吴主管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刘经理,腿也软了,递过来一根烟:“谢总助,能不能帮我们说说情,我们这么多年为长药鞍前马后,一个女人而已……”
“吴主管还是少说两句吧。”谢总助没有接他的烟,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那位是HN董事长的千金,就算没有张总在,你们也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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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N集团——老牌多元化跨国集团,以餐饮速食领域起家,如今在出版,娱乐,影音等产业遍地开花,吸引了非常多的外资投资。
长药的人面面相觑,不服气的脸色终于一点点变了。
“当年张总家里穷,是乔董事长一路资助着上学,有知遇再造之恩,你们敢对乔小姐下手……”谢总助的镜片闪过一抹冷光,继续道:“回家等律师函吧,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他看吴主管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轻蔑中还掺杂着一丝怜悯。
张总本来就看不惯市场部这两个人,早就想换掉了,只不过碍于刘经理是公司多年的老人,所以一直没对他下手。
今天虽说没有酿成实质性错误,但以此为引,让审计细查以前的合同和交易,把刘经理和吴主管直接送进去,也不是没可能。
吴主管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经理咬着牙关,狠狠剜了庄严一眼:“庄总监,这么多年合作关系,你不厚道啊,给我们挖这种坑?”
庄严这时候就算有千言万语,也辩不出来了——
HN董事长千金,他进霍氏医药的时候,上面也没人跟他透过这个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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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明把乔珠一路送到大堂,往外头看了眼:“今天的事抱歉了,我会处理好的。”
乔珠一改刚才的臭脸,对她眨了眨眼:“今天谢谢张叔帮我解围。”
她是有脾气,但不是没情商,今天没磕着碰着也没被占便宜,事情到这一步就该见好就收了。至于接下来的事张启明怎么处理,已经不是她该过问的范畴。
“你爸爸……”张启明看着她,话语间似乎有些犹疑,“最近身体怎么样?”
乔珠笑了笑,语气十分坦荡:“您跟他联系的比我多,还问我?”
张启明忽然叹了口气,像是知道多问无益,“很晚了,你先回吧,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乔珠“嗯”了一声,笑着朝他挥挥手。
她把合同收好放回包里,掏出车钥匙准备回家,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是什么呢?
实在想不起来,她摁了摁太阳穴,推门走了出去。
酒楼的大门外,灯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出去,很快又被夜色吞没。
十三就靠在门口的柱子旁,指间夹着一支烟,肤色被月光照得冷白,脸上罕见地不带任何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