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栋充满烟火气和神秘感的老楼，被深夜的冷风一吹，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仿佛刚才在食堂里吃面喝啤酒、听大佬讲故事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但脖子上已经结痂、只留下淡淡绿痕和清凉感的伤口，脑海里那个依旧稳定旋转的太极图虚影，以及口袋里那个沉甸甸的旧罗盘，都在无情地提醒我——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像个幽魂一样飘回自己的出租屋，衣服都没脱，直接瘫倒在床上。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各种信息在脑子里打架。
黑莲教、寂灭之棺、守夜人老王、扫地僧胡爷、爸妈的过往、祖师爷的传承……这些词汇像走马灯一样转来转去。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是被脑子里那台过载的CPU强制关机了。
* * *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睁开眼，阳光刺眼，恍如隔世。
挣扎着爬起来，感觉身体像是被一群大象踩过，尤其是脖子，转动的时候还有点轻微的酸胀感。胡爷的药膏效果神奇，但肌肉的疲惫感还在。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圈发黑、头发乱翘的自己，我深吸一口气。
“张默，淡定，淡定。”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现在是个身负绝世传承、被神秘组织盯上、还有隐藏大佬暗中关注的……临时工。对，临时工的人设不能崩！”
揣着一种微妙的心情，我再次踏入了749局大楼。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门口精神抖擞的保安（我偷偷用望气术看了，嗯，白气里带着点锐利的金边，果然不是普通保安），走廊里行色匆匆的同事，还有档案室里那熟悉的、混合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
以及……李胖子那如同晨钟暮鼓般准时的咆哮。
“张默！你他妈属蜗牛的啊？看看几点了！昨天的扫描进度拖了多少？还想不想干了？！”
看着李胖子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不知为何，我内心竟然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曾经让我心惊胆战、唯唯诺诺的怒吼，现在听起来，竟然有种……亲切的熟悉感？就像背景音乐一样。
我脸上熟练地堆起假笑：“对不起李哥，昨晚没睡好，马上开工，保证今天完成任务！”
李胖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今天的态度有点过于平静，少了点往日的惶恐，这让他很不满意。但他哼唧了两声，也没找出什么毛病，只好挥挥手：“滚去干活！再把C区那些民国档案归类一下，分清楚民俗记载和疑似真实事件！”
“好的李哥。”我点头哈腰，转身溜向档案架深处。
走在高大的档案架之间，感受着周围那宁静（如果忽略李胖子偶尔的咆哮）而陈腐的气息，我忽然意识到，这里，这个我曾经无比厌恶、只想混日子的地方，现在竟然成了我最好的“伪装”和“保护色”。
谁能想到，这个被呼来喝去的临时工，昨晚刚在局里最危险的禁区跟邪教徒打过架，脑子里还装着太极祖师的传承呢？
这感觉，有点像电影里那些隐藏身份的超级英雄，平时就是个不起眼的记者或者程序员。
嗯，这么一想，瞬间感觉自己的格调高了不少！
* * *
接下来的几天，我努力扮演好一个“受惊过度后变得有点麻木但依旧勤恳”的临时工角色。该洗饭盒洗饭盒，该扫描档案扫描档案，该被李胖子骂就低头认错。
但暗地里，我的“修炼”和探索并没有停止。
首先是对能力的熟悉。
我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地试图“运功”，生怕又引动脑海里那个太极图搞出什么大动静。而是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控制。
比如，在扫描档案的时候，我会刻意将那股微弱的“清微真气”（老王是这么叫的）凝聚在指尖，感受它对纸张触感的细微影响。我发现，当真气覆盖指尖时，我翻动那些脆弱纸张的动作会更加轻柔、稳定，几乎不会造成任何损伤。这简直是为档案管理工作量身定做的神技啊！祖师爷要是知道他的无上大道被我用來干这个，会不会气得从天上跳下来？
再比如，我会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用“望气术”观察来往的同事。大部分时间看到的都是普通的白色或灰白色气运。但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身上带着明显能量光晕的家伙，通常都是外勤部门的精英。他们行色匆匆，表情严肃，周身的气场与档案室这边的咸鱼氛围格格不入。
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高层文职的家伙，他周身的白气之中，竟然隐藏着几缕极其淡薄、但本质异常精纯的紫色气流！
紫气东来？这是有贵气还是有官运？看来这749局里，真是藏龙卧虎，不能小看任何人。
其次，是关于罗盘。
它现在安静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震动或者发热。但只要我把它拿出来，指针依旧会坚定不移地指向东南下方——那个地下禁区的方向。
这让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罗盘指引我去那里，绝对不只是为了让我看一眼“寂灭之棺”那么简单。那里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或者，在特定条件下，那里会发生什么与我相关的事情。
但我现在可不敢再轻易下去了。上次是运气好，有老王兜底。下次万一撞上别的守夜人或者更高级别的防御机制，我就真的凉凉了。
最后，是关于脑海里的传承信息。
那感觉，就像脑子里被塞进了一个庞大的、没有索引的数据库。我需要主动去“想”，去“回忆”，相关的信息碎片才会浮现出来。
我尝试着搜索关于“父母”、“张致远”、“林静”、“罗布泊”等关键词。
反馈回来的信息很少，而且模糊不清。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感：无边的黄色沙漠，扭曲的空气，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深邃坑洞，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的悲伤与愤怒交织的情绪。
这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每次“回忆”起来，都会感到一阵心悸和难过。
爸妈，你们在罗布泊，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也尝试搜索关于“清微真气”和“太极”的运用法门。
这次信息多了不少，但大多晦涩难懂，充满了“抱元守一”、“气沉丹田”、“阴阳流转”、“后发制人”之类的玄乎概念。理解起来非常吃力，更别说实践了。
看来光靠自学是不行的，得找机会套套老王或者胡爷的话，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速成班”或者“入门指南”之类的东西。
* * *
这天下午，我被派去给地下三层的“异常生物样本临时寄存处”送一份交接文件。这地方比之前的异常物品管理科还要阴森，走廊里的灯都是惨绿色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和……某种腥臊味混合的怪味。
我抱着文件袋，快步走着，只想赶紧送完离开。
在经过一个挂着“低危活体样本-暂存”牌子的房间时，我贴身口袋里的罗盘，突然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指向性的震动，而是一种……带着警惕和排斥感的震动？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朝着那个房间看去。房门紧闭着，但门上的小窗户后面，似乎有影子晃动了一下。
同时，我脑海里那个一直安静旋转的太极图，转速也微微加快了一丝，散发出的暖意驱散了周围环境带来的阴冷感。
什么情况？这里面有东西让罗盘和太极图都产生反应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凑近看看，房间的门突然“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研究员走了出来，他看到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有些锐利。
“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配送人员该来的地方！”他的语气很不客气。
“对不起，老师，我是来送文件的，走错了，这就走！”我连忙举起手里的文件袋示意，低头道歉，然后快步离开。
走出那栋副楼，我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个研究员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带着一种审视和……怀疑？
还有那个房间里的东西……罗盘和太极图的反应，绝对不寻常。
看来，就算我想低调，想过“平凡”的临时工生活，麻烦和秘密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这个749局，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而我，才刚刚摸到入口的边缘。
前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在等待着我。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