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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当李高利冰冷的目光扫过“磐石”小队的成员时,这些原本就外强中干的雇佣兵,在失去了雇主奥斯瓦伦的依仗,又直面那虽然虚弱却依旧浩瀚如海的悲鸣者意志后,彻底崩溃了。

他们试图逃跑,试图攻击,但在下一刻,满怀着悲伤与憎恨的紫黑色能量便如同温柔的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凄厉的惨叫。

能量流过,原地只留下几具僵立的躯体,他们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茫然。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然而,他们的“存在”并未完全消失。空气中回荡起几声短暂而尖锐、充满了不甘与恐惧的精神回响——那是他们灵魂最后的声音。

周围岩壁上的回音矿晶体微微闪烁,将这些最后的悲鸣贪婪地记录、吸收。从此,在这片“哭泣矿井”无尽的悲歌中,又添上了几缕属于贪婪与懦弱的杂音,除非矿洞本身毁灭,否则将永世回荡,成为这绝望之地的一部分。

清场完成。

那庞大的、由无数矿工执念凝聚的悲鸣者能量体,缓缓收敛了威势,那份源自无数心灵的沉重丝毫未减。

一股柔和而无法抗拒的力量托起了因为力竭和重伤而无法动弹的李高利,带着他,向着这片地下空间的最深处飘去。

那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如同祭坛般的石台。石台中心,有一个凹陷的孔洞,其形状与奥斯瓦伦戒指上那枚回音矿母石完美契合。

孔洞周围布满了自然生成的能量纹路,只是如今这些纹路黯淡无光,如同干涸的河床。

“这里……是它本该在的地方。”悲鸣者那悲哀与平和交织的声音在李高利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回归的渴望。

李高利用尚能微动的前肢,艰难地取出了那枚失去主人后光芒彻底内敛的戒指。

他用力掰开镶嵌的底座,将那枚散发着柔和金光、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回音矿母石取了下来。

当母石脱离戒指的束缚,被李高利轻轻放入石台中央的凹槽时——

嗡——

一声清脆的、仿佛整个矿井都在欢愉的鸣响传来。母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暖、抚慰人心的力量。

金光顺着石台上的纹路迅速流淌,瞬间点亮了整个祭坛,并如同涟漪般向外扩散,蔓延至整个底层空间,且顺着岩层向上延伸。

所有紫黑色的回音矿晶体,在这金光的照耀下,并未被驱散或压制,反而那躁动不安的紫黑色光芒渐渐变得平和、稳定。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悲伤与怨恨气息,虽然依旧存在,却少了一份狂暴,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哀思。

就仿佛一个失控痛哭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怀抱,虽然依旧悲伤,却不再歇斯底里。

这片异常空间,因为源初核心的回归,重新找到了它的“锚点”,开始从一种混乱的痛苦集合体,向着一个更加稳定的方向演变。

然而,就在这平衡即将重新建立,这片空间似乎要永远将悲鸣者束缚其中,作为其永恒“心脏”的时刻——

异变再起!

那悬浮在半空、刚刚显得平静了一些的悲鸣者能量体,猛地再次剧烈波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狂暴,而是一种……决绝的自我撕裂!

“不……我们不能……再被拴在这里了……”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发出坚定而痛苦的呐喊。

李高利震撼地看到,那庞大的能量体,开始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切断与周围所有回音矿晶体的能量连接。

紫黑色的能量丝线一根根崩断,发出令人心碎的“噼啪”声。每崩断一根,悲鸣者的能量形态就黯淡一分,虚幻一分,但它同时也仿佛挣脱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它在将自己,从这片它亲手参与创造、并守护了不知多久的“家园”中,硬生生地“拔”出来!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仿佛一个灵魂在主动撕裂自己与肉体的联系。当最后一丝能量连接被斩断时,悲鸣者的形态已经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只剩下最核心处那块最初的,凝聚了无数矿工爱恨的回音石,还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这残存的核心能量,包裹住虚弱不堪的李高利,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直接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离开了这片深埋地底两千一百米的悲伤之窟。

……

当他们再次出现时,已是在矿井之外,那片被铅灰色天空笼罩的“灰烬带”荒原上。

悲鸣者没有丝毫停留。它携带着李高利,化作一道无形的风,掠过荒芜的大地,径直前往了奥斯瓦伦建立在矿区附近的、奢华的庄园。

复仇的时刻到了。

对于那些直接参与压迫、手上沾染了矿工鲜血的监工、打手,以及奥斯瓦伦家族中知晓并默许这一切的核心成员,悲鸣声没有留情。

无声无息间,他们在极致的恐惧与一声又一声的质问中迎来了生命的终结。这是迟来的公正,是合理的复仇。

做完这一切,那已经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体,开始了它最后的旅程。

它飞向了远处那些依附着矿区建立起来的、贫瘠而破败的矿工聚居点。

在一个低矮的、用泥坯和废旧板材搭建的小屋前,能量体微微波动,一个穿着破旧矿工服、面容憨厚却带着疲惫的中年汉子虚影分离出来,缓缓凝实。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眼中带着生活重压的妇女探出头。当她看到门外那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木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孩……孩子他爹?”妇女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怕这只是一场梦。

“嗯……我回来了。”汉子虚影露出一个有些局促、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眼中充满了愧疚与不舍,“对不起……没能……照顾好你们。”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妻子的脸庞,但那虚幻的手指却穿了过去。

妇女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明白了,这不是梦,这是……诀别。

汉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妻子,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永远刻入灵魂。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闪烁着温润光泽、内部仿佛有声音在流动的回音矿石,放在了门槛上。“这个……留着,或许能换点钱……给娃们……买点好的。”这是他最后能留下的东西,承载着他生前最后对家人的惦念。

说完,他不忍再看妻子痛哭的模样,虚影缓缓消散,回归了空中那团微弱的能量体。

在另一处稍微宽敞些的院子里,一个老矿工的虚影浮现。他看着院子里正在追逐打闹的两个瘦小的孙子,脸上露出了满足而心酸的笑容。

他没有现身,只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直到孩子们被母亲叫进屋,他才默默地将一块回音矿石放在院角的柴堆上,悄然离去。

还有一个年轻的矿工虚影,来到了一处更加破败的窝棚前,里面住着他年迈多病的母亲。他跪在虚空中,向着棚屋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留下矿石和无声的忏悔与思念。

……

一幕幕类似的情景,在聚居点的不同角落无声上演。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没有怨天尤人的控诉,只有最朴素的凝视、最简短的话语、最深沉的不舍,以及那块象征着他们最后念想和微薄补偿的回音矿石。

这是他们能给予所爱之人的,最后一点温暖。

五个小时,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又仿佛漫长如整个世纪。

当最后一位矿工的执念得到慰藉,所有的虚影重新汇聚,那团本就微弱的能量体,此刻已经淡薄得如同晨曦前的薄雾。

它带着李高利,来到了荒原上一处无人 的高坡。

最终的核心,那块凝聚了最初无数矿工所有情感的回音石,缓缓从能量体中分离出来,飘落到李高利的面前。

此时的它,不再是黑暗太阳,也不再狂暴,反而像是一块经历了岁月沉淀的、内敛而温润的黑色水晶,内部仿佛有星河与泪光在缓缓流转。

“这个……给你。”矿工之魂最后的声音响起,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我们……该走了。谢谢你……陌生人。谢谢你……记得我们。”

话音落下,那残存的、承载了无数灵魂最后执念的能量体,如同被阳光穿透的晨雾,开始了无声的、彻底的消散。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是那么安静地、一点点地化作点点晶莹的光尘,升腾,融入了那片永恒的铅灰色天空,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自由了。不再是困于地底的悲鸣,而是归于天地的尘埃与记忆。

李高利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巨大的复眼中光芒复杂。他伸出前肢,小心翼翼地接住了那块沉甸甸的回音石,将其收入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也就在这时,深渊回廊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任务‘肃清哭泣矿井’已完成。】

【奖励结算:生存点+80,【优质能量结晶】x10,【类人种族传承型技能】x1。】

【是否立即返回深渊回廊?】

“返回。”

光芒亮起,包裹住他伤痕累累的虫躯。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去,那片巨大的矿坑依旧如同伤疤般烙印在大地上,但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悲伤,似乎真的淡去了些许。

或许,它未来会变成一个真正记录历史与情感的地方,而不再仅仅是一个充满怨恨的诅咒之地。

他的第三次任务,在这充满悲伤与救赎的落幕中,结束了。带着新的收获,以及一份沉甸甸的记忆,他回归了那条永无止境的深渊回廊。

前方的路,依旧漫长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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