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名部下立刻朝着远处奔去,不多时便快步折返。
只见一人掌心捧着支完好无损的箭矢,箭羽上还沾着松油。
另一人则攥着半截箭头,断口处的木杆光滑如镜。
肖克转眼望向不远处的松树,第二支箭的箭杆仍牢牢插在树干上,显然,是被砍了半截下来。
几人就此分道扬镳,肖克看天色尚早,便朝着内城走去。
他在街角的熟食铺买了只油光锃亮的烤鸡,又在酒肆打了一坛粟米酒。
路过一个糖人摊时,见摊主正收拾担子准备收摊,索性又买了两个糖人捏在手里,这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夕阳渐渐沉落,余晖将肖克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左手提着油纸包裹的烤鸡与酒坛,右手捏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
一个是威风凛凛、身披铠甲的大将军,一个是梳着双丫髻、怀抱玉兔的小仙女。
糖衣在晚霞下泛着晶莹的甜光。
他不紧不慢地走回那个破败的小院,如今因为这两个懂事的孩子,倒添了些许烟火气。
“师父,您回来啦!”
院门“吱呀”一声推开,两个瘦小的身影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正是老六和老七。
看到肖克手里的东西,两人都愣在了原地,目光死死黏在那两个糖人上,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给你们的。”
肖克将“大将军”递给老六,把“小仙女”塞到老七手里。
“准备开饭吧。”肖克又把油纸包递在老七手里。
老六这个半大小子,眼神瞬间直了。
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糖人,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嘴巴张了又张,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七更是眼眶一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糖人,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甜意和浓浓的米香顺着舌尖漫到心里。
她瞬间眯起眼睛,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连声道:“谢谢……谢谢师父!”
这是他们记事以来,第一次从师父手里接到“礼物”。
不是冷冰冰的锻造工具,不是干硬得硌牙的馒头,而是这么漂亮、这么甜的糖人。
肖克看着他们惊喜又珍视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暖。
——或许,这点微不足道的改变,就是一切的开始。
……
晚饭过后,夜幕彻底笼罩大地,小院里只剩下春虫的鸣叫与晚风的声音。
“咚咚咚——”院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力道很轻,像是怕惊动旁人。
老六立刻警惕地跑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几个身穿皂隶服饰的官差,为首的正是上个月来过的王捕头。
王捕头没了往日巡街时候的张扬,反而压低了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显得格外谨小慎微。
“肖师傅,我们来取刀了。”
他进院后,对着肖克抱拳行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
显然,这批“私下订购”的兵器,他不想让太多外人知道。
“都准备好了。”
肖克将人引到西侧的储物室,二十把崭新的苗刀整齐地码放在木架上。
刀身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刀刃上的纹路细密均匀,一看便知是精工细作。
官差们上前逐一验货,拇指擦过刀身时,都忍不住露出惊叹之色,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王捕头,按照约定,这东西也一并给你。”肖克从角落里拎起一杆长枪递了过去。
王捕头接过长枪的瞬间,手臂猛地一沉,忍不住低呼:“好家伙,分量真足!”
他定睛细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枪长约七尺,枪杆是上等的合木,纹理致密紧实,握在手里能感觉到木质的坚韧。
最奇特的是枪尖,并非寻常的菱形枪头,而是呈现出九道诡异的弯曲。
每一道转折都浑然天成,尖端锋锐处寒光闪烁,仿佛能刺破人的魂魄。
“这哪里是凡间铁匠能造的兵器?简直是件艺术品!”
王捕头抚摸着枪身,感受着完美的平衡感与枪尖散发出的冰冷杀气,爱不释手。
“二十把苗刀,每把十五两,共计三百两。
这杆枪,算我送捕头大人的见面礼。”肖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肖师傅爽快!”王捕头眼中精光一闪,也不矫情,当即让手下从包袱里点出三百两纹银,码在桌子上。
银货两清,王捕头带着官差扛起苗刀、拎着长枪,如同来时一样,脚步轻悄地消失在夜色中,连院门都轻轻带了回去。
麻烦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第四天一早,一个消息就在龙泉县的市井圈子里炸开了锅。
据说王捕头的一个手下,夜里在酒馆里喝多了,拿着新得的苗刀四处吹嘘,说这刀能斩金断铁。
恰逢县里最大的“柏氏铸剑楼”少东家柏子川也在酒馆,两人言语不合,竟当场立下赌约,要比一比谁的兵器更锋利。
结果出人意料:那官差手里的苗刀,只轻轻一劈,便毫不费力地将柏川号称“百炼而成”的宝剑斩为两段!
这一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午后的阳光正烈,肖克家的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哐当”一声撞在墙上,震得尘土簌簌落下。
“姓肖的,给我滚出来!”
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恶奴冲了进来,下巴抬得老高,气焰嚣张得不可一世。
肖克皱着眉从屋里走出来,身上还沾着些许铁屑:“有何贵干?”
“你就是那个打刀的铁匠?”管家上下打量着肖克,眼神里满是鄙夷,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我们少东家说了,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也敢在龙泉县献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看在王捕头的面子上,我们柏家不跟你动粗。
三日后,县衙门口,我们两家来一场公开的铸造比试,让全县的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铸造大师!”
肖克本想拒绝——这种意气之争毫无意义,赢了也落不下什么好处。
可他还没开口,管家就嗤笑起来:“怎么,怕了?
也是,你这种乡野铁匠,哪敢跟我们柏氏铸剑楼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