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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与客户公司的会议漫长而煎熬。林深坐在会议桌旁,面前摊开着设计图纸,耳朵里听着客户方代表提出的各种繁琐修改意见,但大部分注意力却像不受控制地飘向坐在斜对面的周晚和陆昭。

他们两人在会议上的表现无可挑剔。周晚陈述数据时条理清晰,陆昭补充说明时逻辑严谨,偶尔还会默契地接上对方的话头,展现出一种高效的专业协作。但在林深眼中,这种默契被无限放大,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次低声交谈,都像是那天车里那场“默片”的延续,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暗号。

会议结束时,已是傍晚。客户方热情地提议共进晚餐,周晚和陆昭以公司还有后续工作需要处理为由,婉拒了。林深没有表态,只是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三人再次坐进林深的车,返回周氏集团。回程的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暗得很快。车内的气氛比去时更加沉闷,没有人说话,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刮擦着挡风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电台没有开,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轮胎碾过湿滑路面的噪音。

周晚依旧坐在后座,靠着车窗,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光,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疲惫而疏离。陆昭则闭目养神,似乎真的累了,但嘴角似乎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将陆昭和周晚先后送回周氏集团大楼后,林深没有停留,直接开车回了家。公寓里空无一人,冰冷、安静,像一座华丽的坟墓。他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感觉身心俱疲,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

他走进书房,想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目光扫过书桌,落在了一个被几本书压住的、不起眼的深蓝色绒布盒子上。他记得这个盒子,是几个月前一个合作方送的礼品,里面是一支品牌录音笔,当时他觉得用不上,就随手塞在了书堆里。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将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打开,黑色的录音笔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垫上,金属外壳泛着冷光。他拿起录音笔,入手微沉,质感很好。他下意识地按下了侧面的播放键。

录音笔是全新的,里面应该没有内容。然而,指示灯却闪烁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液晶屏亮起,显示出一段音频文件的名称,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像是自动生成的。创建日期,赫然是——上周,周晚部门聚餐的那天晚上。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记得那天晚上,周晚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和……那缕雪松味。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等待。而这支被遗忘的录音笔,难道无意间记录下了什么?

他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方,微微颤抖。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关掉,扔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另一种更强大的、近乎自虐的冲动,驱使着他的拇指,重重地按了下去。

嘶嘶……先是几秒钟的空白噪音,像是设备启动时的电流声。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醉意和一种黏腻的、撒娇般的口吻,是周晚:

“……你……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头好晕……”

接着,是陆昭低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很近,仿佛就贴在录音设备旁边:“一点让你放松的好东西。不喜欢吗?我看你……很享受。”

周晚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内容,然后是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陆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怕什么?林深那个木头,他能给你什么?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他能让你像现在这样,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吗?”

录音里传来周晚一声短促的、像是被堵住的呜咽,然后是更急促的呼吸声。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陆昭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毒蛇吐信,“比他养在家里的那个瓷娃娃,生动多了……告诉我,想要更多吗?”

周晚没有回答,但录音里传来一种细微的、近乎啜泣的喘息声,默认了一切。

陆昭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掌控感和得意:“这才乖。记住这种感觉……只有我能给你。”

接着,是一段更长时间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声响,混杂着压抑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然后,声音渐渐远去,变得模糊,最后是“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录音笔被碰掉在了地上,或者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录音也随之中断。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录音笔播放完毕后自动跳转下一段空白音频时发出的、微弱的电流嘶嘶声。

林深维持着按播放键的姿势,僵立在书桌前,一动不动。他的脸色在台灯的光线下苍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任何血色。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四肢冰冷麻木。

那些话语,那些声音,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他的耳朵,剜进他的心脏。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甚至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周晚那种他从未听过的、沉溺的、放荡的声音;陆昭那种充满轻蔑和占有欲的、胜券在握的嘲讽……

原来真相,可以如此赤裸,如此残忍。

他猛地关掉了录音笔,像是被烫到一样将其扔回桌面上。录音笔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撞到一摞书,停了下来。

他后退几步,跌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他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闷痛难当。那种极致的痛苦,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缓慢的、弥漫性的窒息感,像溺水一样,将他一点点拖入黑暗的深渊。

他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久到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书房里只有台灯照亮的一小片区域。他就那样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尊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地放下手,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但那双眼睛深处,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一片荒芜。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支静静躺在桌面上的黑色录音笔上。它像一颗黑色的毒瘤,储存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真相。

他伸出手,重新拿起那支录音笔。冰凉的金属外壳触感依旧。他打开电源,液晶屏再次亮起,显示着那段音频文件。

这一次,他没有再播放。他的拇指,缓缓地移到了侧面的一个红色按键上——删除键。

他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这十秒钟里,录音笔里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仿佛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周晚的呻吟,陆昭的嘲讽,交织成一片尖锐的噪音。

然后,他的拇指,坚定地、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液晶屏上跳出一个提示框:「确认删除此文件?」

他的手指没有停顿,再次按下确认键。

屏幕闪烁了一下,文件名称消失了,存储空间显示为空白。

删除了。

不是原谅,不是释然,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决断。他删掉的不是一段录音,而是他对自己和周晚之间最后的一丝幻想,是他对这段关系残存的、可悲的留恋。他选择亲手抹去这血淋淋的证据,不是因为它不存在,而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它来证明什么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一—以一种比爆发更彻底、更冷酷的方式。

他关掉录音笔的电源,将它放回那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盖上盖子,然后随手塞进了书桌最底层的一个抽屉深处,像埋葬一件不洁的物品。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几颗寒星遥远地闪烁着。城市的灯火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模糊的光晕。

他站在窗前,背影挺拔而孤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风暴过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决定,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冰冷,坚硬,不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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