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车棚里的几个女生吓了一跳，动作瞬间僵住，惊慌地朝声音来源望去。
紧接着，李佳意没有丝毫停顿，第二块、第三块石子接连飞出！
它们没有打向那些女生，而是极其精准地打在了自行车棚另一端的铁皮棚顶、以及旁边一棵树的树干上！
啪！啪！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并且来自不同的方向，瞬间制造出一种“有人正在从多个方向靠近”的错觉。
“谁？！谁在那儿？！”
高个女生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慌乱，松开林晓晓，警惕地张望。
“是不是保安巡逻？”
“快走快走！”
另外两个女生也慌了神，她们欺负人惯了，最怕的就是被抓住。
三人互相推搡着，也顾不上再威胁林晓晓，慌慌张张地从车棚的另一头溜走了，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晓晓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茫然地站在原地，抱着书包，看着那几个女生逃也似的背影，又警惕地看了看石子飞来的黑暗处，身体微微发抖。
李佳意依旧隐藏在水泥柱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如同蛰伏的猎手。
他看到林晓晓迟疑了几秒，然后也像是受惊的小鹿，低着头，快步朝着教学楼有光亮的方向跑去，很快也消失在了视线中。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自行车棚周围彻底恢复寂静，只剩下昏黄的光线和滋滋作响的广播喇叭，李佳意才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走到刚才林晓晓站立的地方，低头看了看地面，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又抬头看向那个被石子击中的广播喇叭，上面有一个新鲜的、微不足道的小白点。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李佳意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掌心那几块剩下的、粗糙的小石子，沉默了片刻。
他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重来一次，避开前世的锋芒与麻烦，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默默积累力量。
但有些事，似乎不是一味地“低调”就能躲开的。
袖口下的伤痕，昏暗车棚里的围堵…这些无声的恶意，并不会因为他的回避而消失。
他将石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了些许。
“永劫无间…”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看来，在哪都一样。”
不仅仅是游戏里的厮杀。
现实的丛林，同样需要力量和手段去应对，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他拿出那个廉价的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亮了他的下颌线。他点开一个加密的笔记软件，指尖快速敲击了几下。
【4月11日，晚。车棚。三对一。特征：高，瘦，马尾；矮，微胖，短发；另一个看不清。疑似并非第一次。】
保存，加密，锁屏。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校门口走去，身影重新融入了寻常放学的学生之中，仿佛刚才那个在暗影中精准投出石子、眼神锐利的人只是幻觉。陈浩和王胖子果然还在校门口等着。
“我去，佳意你也太慢了！练习册找到没？”
陈浩抱怨道。
“嗯，找到了。”
李佳意点点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走吧。”
“明天网吧？”
“再看吧。”
“啊？别啊兄弟，我需要你的精神支持！”
夜色渐浓，三个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
李佳意回头望了一眼沉寂的教学楼，某个窗口似乎还亮着灯。
低调发育，但…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比如，在必要的时刻，精准地投出一块石子。
他的指尖在裤兜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
第二天课间，教室里的气氛似乎并无不同。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摊开的课本和试卷上，粉笔灰在光柱里慢悠悠地飘荡。
陈浩还在为昨晚的“浩气散尽”耿耿于怀，拉着李佳意疯狂复盘那场“卑鄙的偷袭”，并信誓旦旦地表示今晚必去网吧一雪前耻。
李佳意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几次掠过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林晓晓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写作业，深蓝色的校服袖子一丝不苟地遮着手腕。
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比昨天更沉默了些，仿佛昨晚车棚里那场无声的冲突从未发生。
但李佳意注意到，她的笔尖在纸上停留的时间变长了，有时会微微走神，看向窗外的天空，眼神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戒备。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大多冲向了篮球场足球场，女生们三三两两地散步、聊天，或者躲在树荫下偷懒。
李佳意借口肚子不舒服，没参与任何活动，只是在操场边缘慢悠悠地踱步，目光看似随意，实则敏锐地扫过人群。
他看到林晓晓一个人坐在操场最角落的双杠上，双腿轻轻晃着，手里拿着一片树叶，无意识地捻着，目光放空，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而就在不远处的看台背面阴影里，李佳意捕捉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晚车棚里的那三个女生。
她们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地、不怀好意地瞟向林晓晓的方向。
那个高个马尾女生甚至还对着林晓晓的方向，做了一个明显的、侮辱性的掐灭烟头的手势，引得旁边两个女生发出压抑的嗤笑声。
李佳意的眼神沉了沉。
果然，事情并没有结束。
他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慢吞吞地走着，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
直接报告老师？
没有证据，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给林晓晓带来更大的麻烦。
林晓晓昨天的隐忍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似乎并不相信老师能真正解决问题。
告诉陈浩王胖子？
这两个家伙咋咋呼呼，藏不住事，而且以陈浩那一点就炸的性格，很可能直接冲上去理论，把事情闹得更大。
看来，只能靠自己暗中做点什么了。
他需要信息。
需要知道领头的那个高个马尾女生是谁。
李佳意踱步到篮球场边，陈浩正和王胖子为了一个球权争得面红耳赤。
“浩子”
李佳意状似无意地开口，指了指看台那边
“那边那几个女生，哪个班的？看着有点眼生。”
陈浩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挠了挠汗湿的头发
“哦，她们啊？高二（7）班的吧？好像是的。就那个最高的，叫张…张什么来着？对了，张薇！听说挺…呃，挺社会的。”
陈浩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
李佳意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好像看见她刚才瞪了我一眼，可能看错了。”
“靠！她敢瞪你？”
陈浩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游戏菜鸟的尊严仿佛受到了挑战
“要不要哥们儿去帮你问问？”
“问什么问，打球。”
李佳意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把话题带了过去。
张薇。高二（7）班。信息到手。
下午的时光平稳度过。
放学铃声一响，陈浩就迫不及待地拽起书包
“佳意！快！网吧抢位子！今晚我必须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妖刀姬，我已经悟了！”
李佳意却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
“浩子，今天真去不了。”
“啊？为啥？”
“我妈刚发消息，让我早点回去，有点事。”
李佳意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晃了晃并没什么新消息的手机。
“唉…”
陈浩顿时像霜打的茄子
“兄弟，你不在，我独孤求败啊！”
“你可以求王胖子陪你。”
旁边的王胖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别找我！我要回去研究新口味的泡面，那篇作文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
最终，陈浩只能哀怨地一个人奔赴他的“雪耻之战”。
李佳意看着陈浩走远，并没有立刻回家。
他背着书包，看似随意地在教学楼里晃悠，脚步却隐隐指向高二年级的教学区。
他在（7）班后门附近的走廊停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教室里的名牌柜，确认了“张薇”的名字和位置。
然后，他像所有等朋友放学的学生一样，靠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拿出手机，假装在看东西，眼角的余光却锁定着（7）班的门口。
学生们陆续离开。
终于，张薇和另外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那个掐灭烟头的手势和昨晚车棚里的嗤笑声仿佛还在眼前。
李佳意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看似在玩游戏，实则精准地拍下了几张照片——虽然侧脸和背影居多，但足够清晰辨认。
三个女生一路笑闹着下楼，并没有去车棚的方向，而是走向了校门口。
看来，经过昨晚，她们也稍微谨慎了些。李佳意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着安全距离。
走出校门，拐过几个街角，张薇和另外两个女生分开了，独自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台球厅。
李佳意停在街对面，看着那家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的台球厅，眉头微蹙。他没有跟进去，那太显眼了。
他在对面的小卖部买了瓶水，靠在店门外的休息区，似乎在等人，目光偶尔扫过台球厅的门口。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张薇出来了，身边还多了几个穿着时髦、看起来年纪稍大、不像学生的青年男女，他们笑着说了几句，互相点了烟，然后才分开。
李佳意默默地看着，将那几个青年的样貌特征也记在心里。
张薇独自一人朝着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走去。
李佳意没有再跟。
他知道那个小区，环境比较复杂，出租户很多。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目标人物的姓名、班级、社交圈子、常去地点、大致回家的路线…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慢慢拼凑起来。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有时候，解决问题未必要正面冲突。
掌握信息，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他知道她是谁，她知道他知道她是谁吗？
李佳意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加密笔记，补充记录：【4月12日。目标确认：张薇，高二（7）班。社交圈复杂，与校外青年有接触。常去地点：校台球厅。路线：放学后常经人民路侧巷…】
低调发育，不仅仅是埋头练级。有时候，也需要点亮战争迷雾，掌握地图信息。
尤其是，关于“敌人”的信息。他收起手机，神色平静地融入放学的人流。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更谨慎的谋划。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陈浩依旧每晚拉着李佳意去网吧进行他的“雪耻大业”，战绩依旧起伏不定，嗷嗷叫的声音时而亢奋时而悲愤，成为了网吧里一道固定的背景音。
李佳意依旧扮演着那个手残但很“努力”的萌新。
操作时而“原生态”得让人不忍直视，时而又会偶尔灵光一现，做出点看似运气极好的操作——比如在陈浩被追杀时“恰好”扔了个烟雾弹，或者“慌乱之中”“不小心”替陈浩挡了一记关键的远程攻击，引得陈浩大呼“好兄弟！虽然菜但够义气！”而在学校里，他则更加留意林晓晓和张薇的动向。
林晓晓似乎暂时摆脱了纠缠，但那种沉默和戒备并未完全消失，像一只受惊后依然竖起耳朵的小兽。
她偶尔会下意识地拉紧袖口，尤其是在张薇或其同伴从她们班门口经过时。
张薇那边，则似乎因为上次车棚的“意外”而暂时收敛，没有再进行明显的围堵，但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和偶尔故意瞪一下林晓晓的挑衅小眼神依然存在。
李佳意知道，这种平静是脆弱的。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真正做点什么，而又不至于暴露自己的机会。
机会在一个午休时间悄然来临。
学生们大多在教室休息、写作业或闲聊。
李佳意去数学办公室交完作业本，穿过略显空旷的走廊回教室。
就在经过女卫生间附近的楼梯拐角时，他听到了下面一层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其中一个声音尖刻而熟悉。
“……别给脸不要脸！让你带点东西是看得起你！”
是张薇的声音。
李佳意脚步一顿，悄无声息地靠近楼梯扶手，向下望去。
只见在下一层的楼梯间，张薇和另一个短发女生正堵着一个瘦小的女生——不是林晓晓，是另一个戴着厚眼镜、看起来怯生生的女生。
那女生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粉色的钱包，脸色苍白。
“我…我真的没那么多钱…”
瘦小女生声音带着哭腔。
“少废话！明天必须带来！不然有你好看！”
张薇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伸手就去抢那个钱包。
李佳意眼神一冷。
这不是针对林晓晓，而是纯粹的霸凌勒索。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
走廊无人，楼梯间上方似乎也没有监控直接对准这里。
不能直接冲突。
他的视线落在楼梯拐角墙壁上那个红色的消防警报按钮上。
上面贴着一张“勿动”的纸条，但玻璃罩似乎有些松动。
几乎没有犹豫，李佳意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一元硬币——这是他习惯性带着，用来在自动售货机买水的。
他屈指一弹！硬币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极其精准地砸在那个消防警报按钮的玻璃罩边缘！
“啪！”
一声并不太响亮的脆击声！
紧接着——呜——！！！！！！
刺耳尖锐的消防警报声瞬间响彻整栋教学楼！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
“我靠！”“怎么了？着火了？！”
楼下楼梯间的张薇和那个短发女生吓得浑身一抖，脸色唰地白了，抢钱包的动作瞬间僵住，惊慌失措地抬头四望。
“快走！！”
张薇反应极快，也顾不上再勒索，低骂一声，拉着同伴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仓皇逃向楼下混乱的人群方向。
那个瘦小的女生也吓呆了，愣了几秒，才抓紧自己的钱包，跟着人流慌慌张张地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