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殿。
气氛凝固。
“宣。”
帝辛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片刻，冀州侯苏护大步入殿，
身后跟着的，便是苏妲己。
女子霞衣曳地，一张脸美得不似凡尘。
苏护单膝跪地，语气生硬，透着不甘。
“臣，冀州侯苏护，奉诏前来。”
帝辛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女子身上。
苏妲己。
不，是附身其上的九尾狐。
狐妖也在打量他。
王座上的男人英武威严，
但她一眼看穿，他不过是个气血旺盛的凡人。
和女娲娘娘描述的一样，好色残暴。
这样的男人，她勾勾手指，就能让他沦为阶下囚。
娘娘的任务，不难。
九尾狐心中大定，对着帝辛盈盈一拜，嗓音媚入骨髓。
“臣女苏妲己，参见大王。”
“平身。”
妲己缓缓起身，眼波流转，媚意天成。
她体内的妖力悄然运转，无形的媚术如潮水般涌向帝辛。
她已经准备好欣赏他失魂落魄的丑态。
下一秒。
媚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蒸发。
一股浩瀚威严的力量反噬而来！
“唔！”
妲己闷哼一声，元神剧痛，眼前发黑。
怎么回事？！
她骇然地看着帝辛，那男人依旧神色平淡。
可她，却感觉自己在仰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就在她心神大乱之际，亚相比干从帝辛身旁走出。
他双眼清明，如看死物般看着妲己。
“大王，此女妖气冲天。”
轰！
妲己如遭雷击。
这老头，看穿了她的真身！
她骇然望去，只见比干双瞳之中，天机流转。
是天眼！
一个针对她的，必杀之局！
女娲娘娘骗了她！
这朝歌城，是龙潭虎穴！
帝辛终于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行了，别演了。”
“狐狸尾巴都快藏不住了。”
冰冷的字句，彻底撕碎了她的伪装。
旁边的苏护已经听傻了。
妖气？狐狸尾巴？
极致的恐惧之下，反而激起了妖族的凶性。
暴露了又如何！
“杀了你！”
她尖啸一声，十指化作利爪，扑向帝辛！
然而，她刚动，整座大殿的意志便活了过来。
那是人道气运！
如山，如海，如天地！
恐怖的压力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绝望，无边的绝望。
帝辛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
他抬手，捏住她精致的下巴，力道不容抗拒。
“想杀孤？”
他轻笑一声，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纯粹的漠然。
“你，也配？”
妲己身体剧烈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帝辛松开手，看向旁边已经石化的苏护。
“苏护。”
“臣……臣在……”
“你教的好女儿。”
苏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大王饶命！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帝辛懒得理他，只对比干说：
“王叔。”
“臣在。”
“带她出去转转。”
“让她看看，什么叫人道。”
“什么叫，我大商。”
比干躬身领命。
“喏。”
他走到妲己身边。
妲己此刻，还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比干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那股恐怖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妲己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走吧。”
比干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妖孽，跟老夫来。”
妲己失魂落魄地站起来。
她不敢反抗。
也不敢逃跑。
她知道，在这座城里，她逃不掉。
她跟着比干，一步一步，走出了龙德殿。
殿内。
帝辛重新坐回王座。
他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苏护。
“滚吧。”
“告诉你背后的人。”
“孤的朝歌城，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
“再有下次。”
“冀州，就不用存在了。”
苏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殿。
龙德殿，恢复了安静。
帝辛靠在王座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轩辕坟三妖。
搞定一个。
还有两个。
他不知道的是。
此刻，朝歌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
一个身穿青衣的娇俏女子，和一个身穿黄裙的艳丽女子，
正焦急地望着皇宫的方向。
正是化作人形的九头雉鸡精胡喜媚，和玉石琵琶精王贵人。
“姐姐怎么还没动静？”
胡喜媚跺着脚。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王贵人皱着眉。
“应该不会。那纣王不过一介凡人，
姐姐的魅惑之术，他如何能挡？”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再等等。”
她们还不知道。
她们的大姐，此刻正在经历一场，
足以颠覆她整个妖生的“思想教育”。
比干带着妲己，走在朝歌的街道上。
妲己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她麻木地跟在比干身后，看着周围的景象。
她看到了。
看到了街道上，那些红光满面的行人。
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旺盛的气血。
每一个，都堪比军中的精锐士卒。
她看到了。
广场上，一个年轻人，一拳打碎了半人高的青石。
周围的人，非但不惊，反而习以为常地叫好。
她看到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
单手举着千斤重的石锁，还在跟旁边的人谈笑风生。
她看到了。
学堂里，无数的孩童，在高声朗诵着她从未听过的文章。
“不拜天地，不敬鬼神！”
“我人族脊梁，当顶天立地！”
这一幕幕。
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是人族？
是那个羸弱，愚昧，
只能沦为妖魔口粮，仙神玩物的人族？
这和女娲娘娘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都充满了希望。
他们的身上，都缠绕着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金色的气运。
那股气运，汇聚在一起，冲天而起。
将整个朝歌城，都笼罩其中。
固若金汤。
万法不侵。
妲己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她的魅惑之术会失效。
为什么她会被那股力量压制得动弹不得。
在这里。
在这座人道圣城之中。
她，才是那个弱小的，不堪一击的蝼蚁。
“看明白了吗？”
比干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妲己的脸色，一片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比干指了指那些百姓。
“他们，就是人道。”
他又指了指天。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你那两个妹妹，应该也快按耐不住了吧？”
比干的话，让妲己身体剧震。
“回去告诉她们，安分一点。”
“大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比干说完，不再理她，转身向皇宫走去。
妲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看着周围那些陌生的，却又充满了力量的面孔。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使命，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夜。
深了。
妲己被安排在了一座名为“寿仙宫”的宫殿里。
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床榻上，彻夜未眠。
那个男人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回去多修炼几万年再说吧。”
那是何等的轻蔑。
又是何等的自信。
他到底是谁？
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
殿门，被轻轻推开。
帝辛走了进来。
他看着坐在黑暗中的妲己，没有点灯。
“孤给你一个任务。”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响。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用你的眼睛，好好看。”
“看这大商，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连圣人都要侧目的地步。”
“想明白了。”
“再来找孤。”
帝辛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孤的圣庭，还缺一个扫地的。”
说完。
他转身离去。
殿门，重新关上。
只留下妲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扫地的？
她，堂堂轩辕坟之主，九尾天狐。
竟然，只配给他扫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可紧接着。
是更深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