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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什么癌症晚期……不可能是,你们搞错了!”
许松年连看都不敢看那一份,就别过头。
可是当他的手指碰到另一份时,脸色更加难看。
连“净身出户”几个字都没注意。
“苏汀又想闹什么脾气,半个多月了她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而且那天我就是顺着她的脾气签了个字而已,她离了我就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舍得真跟我离。”
闪送员将两样东西重重塞进他手里,然后指了指报告。
“苏女士说,以防您不相信,让我给您指指。”
“许松年,肺癌晚期,确诊。”
这一次,许松年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指把报告捧到眼前。
可无论他怎么看,那上面写着的都是许松年三个字。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得癌症!”
他慌张的回去看确诊时间,是陪温然看纽约演唱会之前!
就是同事说亲眼看着我从医院出来的那天!
“不可能是我,去医院的明明是苏汀!”
闪送员点点头:
“苏女士预料到你会说这句话,所以让我回答你——”
“她那天去医院,是替你拿体检报告,因为你觉得她一个每天在家享乐的家庭主妇不需要做体检,所以报告只能是你的。”
许松年猛地想起,他说的没错。
在那之前他只安排了自己的体检,只能是他。
“不……不可能啊,我……不行,我得马上去医院!”
“苏女士说,医生说过如果顺利的话,整个治疗过程和后续维护共需要八百万。”
闪送员说完这句话之后,指了指另一份。
“但您已经净身出户,所以您没钱了,去不去医院您自己决定。”
许松年再一次收到剧烈打击,他慌里慌张的翻开协议,赫然看到后面复印的正是他签字的那一份!
而净身出户的理由,是他出轨。
“不,我没有出轨,我没……”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先生,耽搁的时间够久了,请跟我们回拘留所接受调查。”
他忙说:“不是我,我没碰过那些金器,你们不能冤枉我!”
“苏女士已经将家里的监控交给我们,监控明确记录了您偷出金器,换上金包银的过程,证据确凿。”
许松年摆着手说了不知道多少个“不”字,可当手铐最后落在他手腕上时,他还是崩溃地嘶吼一声:
“苏汀!你敢算计我!你早就知道是我换的,你都是假装的!”
“苏汀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看我笑话,你滚出来!”
“放开我,我没有盗窃,那本来就是我岳母留给我老婆的东西,我老婆的就是我的!”
慢慢的,他从谩骂转为哀求:
“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我得了癌症我得去医院啊,我会死的!”
“求求你们,我才二十八岁,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能死啊!”
车上,他跟警察说尽好话,对方却都没有反应。
无奈之下,他咬了咬牙:
“如果我把钱还上,我就能走了是吧。”
警察看过来:“除了赔偿苏女士的损失,还要加精神损失费和……”
“好好好,我还!把手机给我。”
许松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然。
可当电话接通,温然没等他说话就叹了口气:
“松年,你离开后我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好像踩了棉花一样,心情很糟糕。”
“听说巴黎过几天会有一场世纪演唱会,有时间的话,你陪我去看好吗?”
如果是以前,许松年听到这句话就会马上点头,然后想办法搞钱买黄牛票。
但现在他烦躁地皱了眉,问她:
“然然,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我遇到点事情,急用。”
“我发誓我会还,大约是三百万……”
他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松年怔住了。
他不死心的打回去,都是挂断。
再打,对方直接关机。
警察嗤笑一声,把手机拿走。
“又是一个把小三当真爱的,你说你们这些男人,家里有老婆还上赶着给小三花钱,花的还是老婆的钱。”
“你以为小三真爱你,她是真爱你的钱。”
这些话,放在以前许松年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可现在他忽然间犹如醍醐灌顶,在警车开进警局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我。
6
闺蜜帮我找了离婚律师,帮我节省了很多时间精力。
我也能专心致志去找工作。
但离开职场五年,重新步入社会比我现象中要艰难。
五年前我和许松年是公司同事,他是营销部我在设计部,公司获奖的家用设计产品,有一半都是我的杰作。
可现在我再拿着那些作品去面试,对方面试官只会觉得我思想老旧。
“苏女士,您给出的这些都是五年以前的产品,这几年都在不停更新迭代。”
“如果您再拿旧的出来,反倒说明您没有创新能力。”
有的面试官连看都不看,就直接问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我沉默良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在连续失败十几次之后,我最终入职一家全部由女性组建的设计工作室。
这里的设计作品不会参加国际大奖,也不会获得很高的设计费。
但我们可以做出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只卖出两百件,也是对自己的认可。
入职一周后,我们约着聚餐。
我刚出工作室,一盆冷水就冲着我泼了下来。
“好你个苏汀,当初你嫁进我们家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居然敢把你老公送进监狱,你当我是死了吗!”
同事们急忙跑来,老板把我拉到身后,对我前婆婆呵斥:
“你从哪儿来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员工头上了!”
有人递来毛巾,我擦了脸,看到老太太中气十足,指着我老板破口大骂:
“你算什么东西,你男人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
“我教育我儿媳妇,关你什么事!”
我一时气急,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扔了过去。
“我跟许松年已经离婚了,现在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又算什么东西,自己儿子没教好,还有脸找上门?”
老太太被我打的满脸通红,她本想继续骂我,但四周都是我同事,她两眼一转,直接坐到地上开始哭。
像以前一样,她先是哭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然后再把矛头指向我。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给儿子娶了这么个祸害!”
“结婚五年不给我们许家添香火也就罢了,她居然还把我儿子送进监狱。”
“苏汀你自己说,我儿子卖你点金银首饰怎么了,你的东西不就是我儿子的,你怎么能报警抓他!”
老板皱了眉,回头问我要不要让保安把她赶出去。
但我擦着身上的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我走上前:
“什么叫卖点金银首饰,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是我们家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全部都是我的婚前财产。”
“许松年他明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重要,他却一点点偷出去卖掉换成金包银,用卖来的钱给别的女人买演唱会的黄牛票。”
“你说,这凭什么?”
同事们吸了口气,都不敢相信的嘀咕。
“卖了苏汀妈妈的遗物给别的女人买门票?”
“遗物是什么概念,金器是什么概念,演唱会又是什么概念,这男人脑子有病啊,这不就是疯子吗!”
老太太听的脸都白了,皱纹一颤一颤的:
“什么门票,我儿子明明说他把那些钱都留着给我买房……”
全场都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响亮的哄笑声。
我也无奈笑了。
怪不得老太太会这么理直气壮来找我,原来许松年在两头骗。
跟她说卖了我妈妈的遗物,钱留着给她买房。
骗我说他爱我,让我甘心困在灶台前,专心做他们母子俩的免费保姆。
到头来,他唯一对得起的只有温然。
“至于你刚说的添香火……”
“你还记得去年有一天,你让我去给你们村子里的人大扫除,你收保洁费的那天吗。”
“那天我说我肚子疼,你和许松年都不管我,后来医生说,我的孩子没了。”
“三个月身孕,就死在那天的大扫除里。”
老太太这下连嘴唇都白了。
她两腿一软,猛地跌在地上,口中喃喃:“怎……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吃坏肚子,怎么会……”
“吃坏肚子?那天我从凌晨四点干到半夜,你连口水都不让我喝。”
“哪来的吃坏肚子?”
同事心疼地拍了拍我肩膀,老板也看我一眼,然后轻声说:
“哎呀,说不定是个男胎,可惜了。”
老太太倒吸一口气,彻底面如死灰。
保安过来把她抬走,我回办公室想换身衣服,突然接到警察电话:
“苏女士,关于您的金器失踪案,许松年已经全部招供,您的损失具体金额也已经列出来了。”
“另外,许松年申请见您一面。”
7
去见许松年的路上,我意外的遇到温然。
她还是那副苍白无力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色碎花裙,在咖啡店里和另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我觉得好奇,偷偷坐到附近,听到她在叹息。
“唉,我有时候会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两只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天空一片灰色,我明明走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男人西装革履,心疼地轻轻握住她的手:
“然然,这不是你的错,你是生病了。”
“去看过心理医生了吗?”
她点点头,眼角落下一滴泪:
“看过了,医生说我这是重度抑郁症,没有什么太好的治疗方法。”
“只能让自己多做一些开心的事,如果快乐一些,或许就能好。”
男人忙问:“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你都可以告诉我,我陪你。”
“我的爱好不多,但每次出国旅游,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好,我现在就买票,你想去哪儿,巴厘岛好吗?”
“会不会太破费,还是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也可以。”
“不会!然然,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光,我会陪着你!”
我搅拌着杯子里的热拿铁,以为自己能笑出声。
可沉默良久,最后发觉根本笑不出来。
原来在这场闹剧里,我和许松年都不是赢家。
而真正的赢家,也不只有许松年这一个猎物。
拘留所里,许松年一见到我就急忙站起来:
“苏汀,你终于来看我!”
“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偷你妈妈的东西出去卖!”
“可是除此之外,这几年我们很幸福不是吗?苏汀,警察说了只要你撤案,我就能出去了。”
“你先救我出去,我得治病啊!我保证等我治好病,会把所有钱都还给你,一分不欠,真的!”
我坐在玻璃外,看着他干瘪下去,已经呈现病态的脸颊,内心毫无波澜。
曾经我为了他甘愿辞去喜欢的工作,画设计图的手转为洗菜炒菜洗衣服。
可现如今我们依然面对面,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感情。
“许松年,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就是在你劝我辞职的时候,没有坚定地跟你离婚。”
许松年一愣,忙摇头: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让你辞职是因为我爱你,我舍不得你劳累!”
我笑笑: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不会允许我放弃自己的事业。”
“说白了,从结婚那一刻开始,你就想好把我困在家里,给你和你妈做保姆,给你们许家添香火。”
许松年眼眶通红,还想说什么,但被我打断。
我把咖啡店录下的视频给他看,当他看到温然靠在那个男人怀里,两人深情拥吻时,他脸都绿了。
“温然!这个贱女人敢背叛我!”
我站了起来:“听说我辞职之后不久,她也辞职了。”
“她这些年没有工作没结婚,却过得那么滋润……看来你们几个男人把她养的很好。”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许松年在身后的咆哮。
8
由于我没有签谅解书也没有撤案,许松年因为盗窃金额巨大,被判十年。
可另一方面,监狱给他体检时也发现了他的癌症晚期,于是决定先送去医院保守治疗,再考虑服刑的事情。
我没想到的是,去医院那天许松年越狱了。
警察带我走上天台的时候,许松年正挟持了温然,只差二十公分就要掉下去。
温然抖个不停,边哭边骂:
“许松年你这个混蛋!这几年我是花了你的钱,可我也陪你睡了那么多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现在居然想杀我!”
许松年见到我,整个人都慌了,刀子也更加贴近她的喉咙。
“闭嘴!你已经害我失去我老婆,还想害我!”
“老婆你别听她胡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爱的只有你啊!”
“老婆,苏汀,求求你救我,医生说我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必须投入巨额金钱才能活下去……我,我不想死!”
我看着他深深凹进去的脸颊,身上松松垮垮的囚服下,是干瘪瘦削的身体。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病情发展的这么快。
警察给我信号,让我先顺势答应,让他们下来。
我想了想,点头:
“好,那你先下来,我给你签谅解书,我撤案。”
许松年顿时欣喜若狂,他颤抖着身子问我:
“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救我……老婆,我就知道全世界只有你对我最好。”
“就连我妈都不管我,她说我骗了她,我只是……只是没说实话……”
我表情平静地向他伸出手。
“真的,你先下来吧。”
他忙挟持着温然往下走,我也慢慢走向他。
警察们都松了口气。
而温然还在哭个不停:
“许松年你这个疯子,你说爱我都是假的,你是在骗我!”
“闭嘴!你闭嘴!我只爱我老婆!”
我们越来越近,我在两人的哭声和咆哮声中,轻轻地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
“许松年,你妈妈没告诉你吗,去年温然跳楼那天我说我肚子疼,不是吃坏肚子,是我过于劳累导致流产了。”
“三个月的孩子,是我们俩的孩子。”
许松年的身子一顿,温然也猛地吸了一口气。
“温然!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
“你给我死!”
我眼看着他脚步往后退,然后在他抱着温然跳下去的瞬间,我假模假样的伸出了手:“不要——”
那天,许松年和温然坠楼后当场死亡。
警察问我,他明明已经决定下来,为什么又突然跳楼,是不是我说了什么。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什么都没说,是温然突然,说她其实同时在和五个男人谈,许松年是其中最穷的那个。”
“许松年一激动,就……就……”
警察们互相看了看,最后只得叹息着拍拍我的肩膀。
“逝者已逝,你冷静冷静就回家吧。”
“以后再结婚要看清了,别再找这种拎不清的男人。”
我哭着感谢警察,看到我的老板和同事们来接我。
离开警局时,老板给我抽了张纸巾:
“一会还要见客户的,你这样能行吗,要不要回家休息?”
我摇摇头,快速敷了个消肿眼贴,然后掏出化妆包补妆:
“哪有时间休息,赚钱最重要。”
老板笑笑,问我:
“你妈妈的遗物,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怎么会不了了之,去掉许松年的所有财产,还缺一百多万。他妈不是还有两套房子吗,子债母偿,一分也不能少。”
化好妆,我最后拢了拢头发。
“完美。”
“走吧,我们去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