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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高考前几天的空气里,浮动着蝉鸣与纸张混合的特殊气息。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终于被红笔涂成了“0”,课桌上的书本被一一清空,露出磨得发亮的木纹,只留下斑驳的粉笔痕,像谁用指尖悄悄画下的省略号。毕业晚会定在学校的大礼堂,消息传出来时,整个年级的喧嚣几乎掀翻屋顶——这是属于他们的,最后一场盛大的告别,要把三年的兵荒马乱,都酿成夏夜的甜。

苏意欢抱着林薇薇硬塞给她的裙子,站在礼堂后台的镜子前有点发愣。淡蓝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衬得她锁骨处的皮肤像浸过月光,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层层叠叠的褶皱像浸在水里的荷叶,沾着未干的露珠。

“好看吧?”林薇薇踮脚帮她把碎发别在耳后,发夹是只银色的小蝴蝶,翅膀上闪着细闪,“程晏川看到肯定看呆,我赌他今晚眼睛都离不开你。”

“别乱说。”苏意欢的脸颊有点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台前的侧幕——程晏川他们的节目排在倒数第三个,是他和赵雷他们组的临时乐队,听说排练时吵得隔壁班老师都来敲门。

晚会过半时,舞台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聚光灯“唰”地打在入口处,程晏川抱着吉他站在那里,穿着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因练琴磨出的薄茧,线条流畅得像他画过的建筑草图。曾经张扬地翘着的碎发被发胶打理得整整齐齐,却依然挡不住眼里的光,像揉了把夏夜的星子。

台下瞬间响起女生的尖叫,林薇薇激动地抓住苏意欢的胳膊,指甲差点嵌进她肉里:“来了来了!他今天居然没穿校服!”

程晏川走到舞台中央,吉他背带在白衬衫上勒出浅浅的印子。他调试琴弦的动作带着种难得的认真,指尖划过金属弦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当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时,喧闹的礼堂忽然安静下来——不是他平时在篮球场边吼的摇滚,而是首调子温柔的情歌,旋律里藏着夏夜晚风、爬满窗台的蝉鸣,还有那些被习题册压住的、未说出口的惦念。

“……月光漫过窗台,蝉鸣落满裙摆,你转身时扬起的帆,是我未说出口的告白……”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点吉他弦的震颤,每个字都像弹在心上,泛起圈圈涟漪。苏意欢坐在第三排的位置,看着他微微闭着眼的样子,睫毛在聚光灯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忽然想起高一那年的便利店,他打游戏时专注的侧脸,原来这个装酷耍帅的少年,认真起来是这样的模样,连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像被精心设计过。

唱到副歌部分时,程晏川忽然睁开了眼。聚光灯下,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穿过攒动的人头、挥舞的荧光棒,直直落在苏意欢身上,再也没有移开。那眼神太亮,像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烫;又太烫,像揣在口袋里的暖宝宝,熨得心脏发涨,带着毫不掩饰的专注,把周围的起哄声、尖叫声都压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舞台上的他,和台下心跳如擂鼓的自己。

“……等蝉鸣爬上窗台,等樱花漫过站台,我终于敢对你坦白,整个青春都是你呀……”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程晏川的指尖还停留在琴弦上,泛着点红。他看着台下的苏意欢,嘴角勾起抹熟悉的痞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连虎牙都透着点小心翼翼的甜。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赵雷他们冲上来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的吉他撞掉,他却只是摆摆手,拿起话筒往前走了两步,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晃。

“这首歌,送给一个人。”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礼堂,混着空调出风口的凉风,落在每个人耳朵里,目光依然牢牢锁在苏意欢身上,像系了根看不见的线,“接下来,该你了。”

苏意欢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琴弦狠狠拨了下。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善意的起哄和口哨声,林薇薇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快去啊!傻坐着干嘛!”

她红着脸走上舞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敲在鼓点上。接过程晏川递来的话筒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从指尖麻到心口。程晏川朝她扬了扬下巴,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转身往侧幕走时,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她的,力道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满溢的鼓励。

苏意欢深吸一口气,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面孔——有讲台上严肃的班主任,此刻正笑着朝她点头;有隔壁班总爱借作业的男生,举着手机对着她;还有林薇薇挤在第一排,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美术展,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的画前,紧张又期待。而此刻,她想说的话,比任何画作都要滚烫,烫得喉咙发紧。

“我……”她的声音有点抖,却异常清晰地透过话筒传开,“我也有首歌想唱,送给刚才唱歌的人。”

她选了首调子轻快的校园民谣,是高一那年课间总在广播里放的那首,歌词里藏着图书馆三楼的阳光、走廊拐角的风,还有那些夹在习题册里、带着涂改液痕迹的小纸条。唱到“你把伞往我这边歪,自己半边淋湿也不猜”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程晏川站在舞台侧幕,背靠着金属架子,低着头笑得肩膀发颤,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耳根都泛着粉。

唱完最后一句,苏意欢的手心全是汗,把话筒捏得发潮。她把话筒放回支架,转身想下台,却被程晏川拦住了。他刚从侧幕走出来,吉他还背在身上,白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得有点透。

“等下。”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支银灰色的画笔,笔杆上刻着个小小的“S”,是她名字的首字母——是她高三那年弄丢的那支,当时找遍了画室和教室都没找到,没想到被他捡去了,还细心地在笔杆缠了圈防滑的胶带。

“毕业快乐,苏意欢。”他的声音很轻,混着舞台音响的余响,刚好够两人听见,“还有,等我。”

苏意欢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像被舞台灯光烤的。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毕业快乐,程晏川。”

晚会结束时,月光已经爬上礼堂的琉璃瓦,把屋顶的爬山虎都镀上了层银。程晏川背着吉他走在她旁边,白衬衫被晚风吹得轻轻晃动,衣角扫过她的手臂,带来微凉的触感。两人没说话,却默契地放慢了脚步,鞋跟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踢踏”声,好像想把这条从礼堂到校门的路,走得再长些,再长些。

走到学校门口的香樟树下,程晏川忽然停下。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脸上,睫毛上还沾着点舞台上落下的金粉。“等高考结束,我们去A大看看吧?”

“好。”苏意欢仰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碎的星子。

“去看樱花大道,听说春天落樱能埋到脚踝;去看美术学院的展厅,玻璃幕墙能映出云的影子;去看建筑系的模型室,他们说有座按比例做的故宫模型,比课桌还大。”他数着手指,指尖划过月光,眼里的光比路边的路灯还要亮,“还要去吃南门的麻辣烫,赵雷他哥说超辣,辣得人眼泪直流的那种。”

苏意欢笑着点头,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说到故宫模型时眼睛瞪得圆圆的,说到麻辣烫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毕业好像也没那么伤感了。那些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那些划着红叉的试卷,那些在走廊里追逐的身影,都变成了此刻晚风里的香樟叶,轻轻拂过心头。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等蝉鸣爬上窗台,等樱花漫过站台,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一起走,长到能把高中三年没说够的话,都酿成岁月里的甜。

晚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吹过来,带着点夏夜的湿热。程晏川的白衬衫肩上沾着片粉色的花瓣,是刚才舞台上撒的礼花,被风吹到了他身上。苏意欢伸手帮他摘下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衣领,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像触碰到了整个兵荒马乱却又温柔无比的青春——有薄荷糖的凉,有蓝格子伞的暖,有雪地里的脚印,还有此刻,月光下未说出口的、沉甸甸的惦念。

“走吧,”程晏川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送你回家。”

“好。”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吉他的背带在他肩上晃啊晃,像个调皮的音符。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幅未完的画,等着添上更温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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