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6
护士姐姐骗我。
她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
可是我却没有。
想到这里，我连忙摇了摇头。
我想起来护士姐姐说过。
在小宝宝出生的时候，小宝宝在哭。
爸爸妈妈都在笑。
当我们长大变成星星的那天。
只有我们在笑，其他人都在哭。
而我们的爸爸妈妈，也会接我们回家。
护士姐姐肯定没有骗我。
我没有变成星星。
肯定是因为在我出生的时候在笑。
我也没有长大。
就像哥哥他们说的那样。
因为我。
所以妈妈才会变成星星。
所以妈妈讨厌我，不来接我也很正常。
我看着靠在门上的自己。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自己面对面。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笑了。
不知道爸爸和哥哥们见到我，还会不会讨厌我。
我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小脸蛋。
手指很快便从身体上穿了过去。
我将自己的小手收了回来。
可惜躺在地上的我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不然的话， 我们肯定可以成为好朋友。
我没有朋友。
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怪物。
我看着自己手里面还攥着哥哥们砸向我的玩具。
虽然玩具砸在身上很疼。
但是这是哥哥们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地上是妈妈写给我的信。
哪怕妈妈不喜欢我。
这也算是妈妈送给我的礼物吧？
妈妈长什么样子呢？
我没有见过妈妈。
到时候遇到妈妈，要是我没认出她惹她生气了该怎么办？
我摸着信件。
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里面流了下来。
我摸着自己的嘴角。
并没有像是以往一样直接翘起来。
我跟其他的小朋友一样了！
我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护士姐姐。
我站在大门口。
感觉以前小小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大。
大到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到她。
我有点想护士姐姐了。
现在的护士姐姐，还像是以往一样在忙吗？
如果我可以变成星星的话。
这样我就可以偷偷的看着护士姐姐，然后保佑她了。
到时候我甚至还可以像护士姐姐照顾我那样，去接她。
明明说好了长大之后，等到赚到钱会买礼物送给护士姐姐。
可是我现在长不大了。
我跟护士姐姐的约定。
我失约了。
护士姐姐知道我骗了她。
会讨厌我吗？
07
曾经没有办法穿过的大门。
一下子就穿了过去。
我看着哥哥们跟鹿鸣一起在餐桌上开心的吃着饭。
我也想要跟哥哥们一起吃饭。
我坐在空着的座位上。
虽然面前的桌子空荡荡的。
但我很开心。
这样我也可以像是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和家人一起吃饭了。
只是我的面前，并没有属于我的盘子。
我看着哥哥们将好吃的饭菜夹进鹿鸣的碗里面，充满了羡慕。
现在我已经跟正常人一样了。
哥哥们还会讨厌我吗？
我试探着在大哥将剥好的虾递给鹿鸣时，偷偷的吃掉。
可惜我直接从桌子上面穿过去了。
什么都吃不到。
满足了与家人们一起吃饭的心愿后。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听说这个房间是妈妈在我出生前为我准备的。
里面放置了很多妈妈为我提前买来的玩偶。
可惜现在爸爸和哥哥们将房间让给了鹿鸣。
紧锁的大门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很快便穿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布局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妈妈给我留下的玩偶不见了。
就连我喜欢的淡蓝色和墙纸，也换成了粉色。
家里面已经没有属于我的东西了。
哥哥们和鹿鸣仍旧在开心的吃饭，我重新回到了储物间里面。
看着自己靠在门上孤零零的。
我想要陪陪自己。
“你…好，我叫…鹿呦呦。”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与自己打了一声招呼。
可惜她没有回应我。
晚上的时候，爸爸急匆匆的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护士姐姐。
只是护士姐姐和当初送我离开的时候一样。
并不开心。
我来到她的身前，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护士姐姐听不到我说的话。
我想告诉她我现在不会笑了。
护士姐姐说过，认识的人见面后，大家都是开心的。
我努力让自己挤出来一个笑脸。
可是发现自己好像不会笑了。
“呦呦呢？”
爸爸语气着急，就像是很小的时候，催促我吃饭的时候一样。
我好久没有陪着爸爸一起吃饭了。
“呦呦还能在哪里，当然在房间里面了。”
大哥满不在意的回应着，我看着爸爸焦急的跑到了储物间。
我跟在他的身后。
总是保持着一副笑脸的护士姐姐哭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护士姐姐哭。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笑。
我笑的时候，她也会跟着笑。
跟护士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怪物。
爸爸看着靠在门上没有动静的我，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我看着他的脚步顿了，声音发颤的说着：
“呦呦…呦呦…是不是…睡着了？”
08
原来爸爸和我一样，也会说话的时候都说不清楚。
他急匆匆的将铁链解开。
我的身体靠在门上便倒了下来。
护士姐姐连忙抱住了我。
我看着跪在地上抱着我痛哭的护士姐姐。
她紧紧的抱着我，泪水滴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想让护士姐姐哭。
如果我这个时候可以起来冲着护士姐姐笑。
她就不会哭了吧？
我有很多话想要跟护士姐姐说。
跟护士姐姐说我可能要违约了。
如果我聪明一点的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写字。
可以跟护士姐姐留下来一封信。
就像是妈妈给我留下来的信一样。
“她…她从来不是精神病，她…她是…她是很听话的孩子。”
“更…更不是…什么…怪物！”
护士姐姐声音颤抖的抱着我。
爸爸的身子僵在原地，他看着房间里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箱子。
我看着他眼眶红红的。
在精神病院里面的时候，为了让护士姐姐少辛苦一些。
每天都会不将自己的房间整理的干干净净。
可是笨笨的我好像总是会给护士姐姐添麻烦。
但是护士姐姐从来没有骂过我。
她会耐心的教我。
尽管我总是做不好。
“她房间每天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就是乖乖的趴在窗户的位置等你们来看看她。”
“她说等到长大有钱了之后，会买礼物送给我。”
爸爸看着散落成星星的心纸，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想要将信纸拼凑起来。
爸爸是最喜欢妈妈的。
所以在我害死了妈妈之后。
爸爸肯定特别讨厌我。
听说不被爸爸妈妈喜欢的小孩子会被丢在垃圾桶里。
等待着想要小孩子的爸爸妈妈捡回家。
爸爸没有把我丢进垃圾桶里。
我已经很感谢爸爸了。
可惜我一顿饭。
也没有办法做给爸爸吃。
爸爸手指发颤的去触碰我攥着玩具的小手，声音沙哑。
“呦呦，你再看一眼爸爸啊！”
09
哥哥们听到动静之后。
跟鹿鸣一起来到了门口。
“怪物终于死了！”
“都是她害死了妈妈！”
“妈妈那么好的人，竟然生出来一个小偷！”
我听着哥哥的话，有点难过。
如果我能用自己的命换回妈妈的命就好了。
可惜现在的我也已经死了。
如果我没有出生的话，大家就不会感到难过。
爸爸和护士姐姐现在也不会这么上心。
“呦呦才不是小偷！”
“更不是怪物！”
护士姐姐抱着我，眼眶通红的瞪着哥哥们。
“不是小偷？她一个精神病人哪里来的钱？”
“就是偷鹿鸣的！”
“当时就她一个人在家！”
“她不是小偷谁是小偷！”
三哥被父亲的眼神吓道，但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我看着鹿鸣的眼眸中充满了慌张。
“呦呦的钱是我给的！”
“她在医院里面表现的很好，那是我给她的奖励。”
“呦呦说她妈妈最喜欢小熊了，她要攒钱给妈妈买小熊。”
护士姐姐的话刚落，父亲身子颤抖了一下，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哥哥们一人一巴掌。
“这个信，是谁撕的？”
三个哥哥谁也没有说话。
“爸爸，你别生气，是鹿呦呦自己撕的，哥哥们只是没有管她。”
鹿鸣来到了爸爸的身边，拉着爸爸的手，想要安慰爸爸。
爸爸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家里面有监控，我自己会看！”
三个哥哥的脸色瞬间慌张了起来。
爸爸让保姆姐姐打开监控。
看着我被带回家那天，被哥哥们丢玩具撵出去后，坐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看着我笑着想要牵起他的手，却被甩开。
每当监控里面的我在笑时，爸爸的身子总是忍不住颤抖。
他看着我一边笑一边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我躲在门缝看几个哥哥，笑着缩回脑袋。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老鼠一样。
透过储物室的门缝，偷偷窥视着家人的幸福。
爸爸看着我偷偷的吃着剩菜剩饭。
看着我拉着保姆姐姐的手，想要做饭。
“小小姐想要做饭给您吃，觉得这样您会喜欢她。”
保姆姐姐在一旁解释，爸爸刚想说些什么。
监控里面的他打断了保姆姐姐的话。
他看着自己将我赶回到了储物室内。
看着我偷偷的偷听几个人谈话的声音。
“小小姐想要上学，肯定是想要得到老师的表扬，觉得这样大家就会夸夸她。”
管家叔叔将我去上学那天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父亲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呦呦她一紧张就容易笑，她其实很聪明的。”
护士姐姐抱着我瘦弱的身体，哭的更难过了。
监控里面播放着我拿钱送给大哥的场景。
“三十六块五，是呦呦在精神病院里面我给她的奖励！”
“正好一年的时间！”
“她把自己辛苦攒了一年的钱给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我看着护士姐姐看向几个哥哥眼眸里露出了讨厌的表情。
原来连温柔的护士姐姐也有讨厌的东西吗？
大哥的表情突然变得慌张了起来。
他看着躺在护士姐姐怀里的我。
好像没有了以前那种厌恶的表情。
就连其他两个哥哥也没有再嘲笑我。
爸爸看着他将我关进储物室内。
看着他亲手在储物室内套上了锁链。
爸爸的手不停发抖，手机险些掉落在地上。
他眼神的冰冷的看向鹿鸣。
鹿鸣这次躲在几个哥哥的身后，哥哥们并没有保护他。
10
护士姐姐身子颤抖的看着我被关在了储物室内。
“如果知道呦呦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就算是被辞职，也要带着呦呦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爸爸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感觉爸爸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
他看着我将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
却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面。
根本没有办法出来。
他看着我小心翼翼的盯着门口的信封不敢动弹。
“那是夫人怀孕时候留给小小姐的信。”
“让我等到小小姐五岁的时候，将这封信交给小小姐。”
“没有想到……”
父亲的身子看着手机里面的字，身子颤抖不已。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妈妈写的字，跟护士姐姐写的字一样好看。
只是我并不认识这些字。
亲爱的呦呦：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五岁啦。
原谅妈妈的自私，在妈妈怀上呦呦的时候。
因为暴雨天妈妈接你几个哥哥上学，身上不小心落下了病根。
妈妈没能陪你长大，但如果妈妈不在了的话，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空中看着你，默默的守护你。
“呦呦”取自《诗经》的“呦呦鹿鸣”，是妈妈最爱的诗句。
妈妈希望呦呦可以像是林间的小鹿一样开开心心的成长。
妈妈相信爸爸和哥哥们会照顾好你的！
妈妈爱你！
父亲颤抖的将信上面的内容念完。
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呦呦鹿鸣。
但是我知道妈妈并不讨厌我。
我看着一眼窗外，现在并没有星星出现。
或许等到晚上的时候，妈妈便会来接我吧？
爸爸看着监控里面几个哥哥传递着信封，说着妈妈讨厌我的话。
看着我将散落成星星的信封收拾起来。
他愤怒的看向了哥哥们。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爸爸生这么大的气。
哪怕是我在看到爸爸受伤回来的时候，看着他笑，他都没有这么生气。
“你们到底有没有心？”
“这么欺负你们的妹妹！”
爸爸的语气冷冷的，大哥和二哥低下了头。
爸爸低头看着鹿鸣，
“还有你，为什么要撒谎说是呦呦偷的钱？”
鹿鸣低着头小声解释着：
“对不起，爸，我，我以为我的钱丢了！”
“鹿呦呦的手里面正好有那么多的钱，所以下意识的以为是她拿的。”
三哥站起来将鹿呦呦护在了身后。
“爸，你干什么啊，不就是一个误会吗？”
爸爸一巴掌将三哥抽飞在了地上，他气的浑身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误会？你妹妹的命已经不在了！”
三哥不服气的站起身，瞪着爸爸。
“爸，你说什么呢？”
“将鹿呦呦送进精神病院的人是你。”
“鹿呦呦给你做饭，认为她在胡闹的人也是你。”
“将她锁在储物室里面的人也是你。”
“你怪我们做什么？”
爸爸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我看着爸爸紧紧攥住了拳头，最后又慢慢松开。
这个时候，爸爸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不认识手机上面的字。
不过爸爸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原来呦呦之所以不会哭，是因为婉仪当年落下病根导致的神经系统发育异常……”
“原来悠悠只是生病了……”
我听着爸爸的话，看着护士姐姐怀里面的自己。
原来我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是生病了吗？
我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是生病了。
不过现在的我，病已经好了。
妈妈回来接我吗？
我看着窗外。
期待着天色可以快一点暗淡下来。
就像是期待着爸爸和哥哥们会来看我那样。
爸爸愤怒之下，将鹿鸣送到了福利院。
至于几个哥哥，他也全都送了出去。
也是跟在爸爸和护士姐姐身后，我才知道。
原来精神病院的院长爷爷知道我没有病，只是为了赚爸爸的钱，所以才将我留在了医院里面。
等到我快要死了的时候，才把我送回家里。
想要让我跟家人见最后一面。
爸爸没有找精神病院的院长追责。
我松了一口气。
在我短暂的五年人生里。
在精神病院的那一年，确实是我最开心的一年。
里面有对我很好的院长爷爷，护士姐姐还有医生哥哥。
他们没有人喊我怪物。
爸爸将我小小的尸体装进了一个大盒子里面，我的手里面仍旧握着一个砸向我的玩具小车。
我看向了妈妈给我写的信。
护士姐姐很贴心的给我装了进去。
姐姐还给我买了一个小熊玩偶，放在了我的怀里。
夜幕降临。
我看着自己的灵魂慢慢升空。
看着站在我墓碑前痛哭的爸爸和哥哥们。
笑了一辈子的我。
照片上并没有露出笑容。
我看着天空中最亮的星星。
知道妈妈来接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