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从怀里拿出细软的帕子给柳婉宁仔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又摸了一把她的后背，里衣竟都湿透了。
柳婉宁不过是被前世的噩梦魇着了，此时被雨声惊醒，倒让她长长舒了口气。
抬眸见青梅一脸担忧，连忙抬眸勉强笑道，“无碍，就是做了个梦，你不用管我，再去睡会儿吧。”
青梅小脸一皱，“那怎么行，您里衣都浸了汗，得赶紧换一身才行，要不然落了夜间的寒气在身上，岂不是又得病上一场。”
说完，又给柳婉宁拢了层薄毯在身上，这才随意搭了件外裳，拿了门边挂着的油纸伞出了屋子去。
不多会儿，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身后跟来的青色比甲的小丫鬟，将油纸伞收了，立在屋外头，并不跟着进屋来。
“还好厨房灶上一直温着一锅热水，奴婢给您将身子擦一擦，再换身干净的里衣，您也舒服些。”
柳婉宁摇头一笑，只能由着青梅将她利落伺候了一番。
将将换好里衣，窗外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微曦的日光渐渐探出头来，青梅见状，正准备将桌上的烛火吹灭，哪知却被柳婉宁轻声阻止了。
青梅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慢声道，“姑娘，这会子才卯时初，天都还没亮全乎了，您要不再躺会儿？”
柳婉宁轻摇了摇头，“不了，穿衣吧，我想看会儿书。”
闻言，青梅只觉得自家小姐还真是个书呆子，便唤了屋外头的丫鬟将铜盆里的脏衣端走，自己则伺候着柳婉宁梳发穿衣。
开了衣柜，瞧着里头空荡荡的衣柜，青梅不由心疼说道，“小姐，这素净些的衣裳，都听您的收在了箱笼里，如今这有颜色的衣裙也不过才两套，得再去给您置办几身才行，最好是这蜀京新盛的款式。”
柳婉宁侧目瞧了衣柜一眼，倒是点了点头，“也好，若是今日能出府去，就顺便再去趟锦绣坊吧。”
青梅正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青色衣裙过来，脸上却是一愣，“锦绣坊？卖布还是卖成衣的？要是卖布的，只怕来不及给您做，还是得再去成衣铺子，先买几身换洗用着。”
柳婉宁一听，手上的梳子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漏嘴了，她昨夜才刚回蜀京，忽然提及蜀京数一数二的绣楼，倒是唐突了。
只是神情未变，淡定道，“昨夜在马车上，无意瞧见了一眼，见门前不少姑娘进去，想来应是成衣铺子吧。”
青梅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姑娘昨夜先瞧见了，那今日若是能出府去，便先去那锦绣坊看看也成，难得合了小姐的眼缘。”
柳婉宁颔首一笑，正准备起身换衣。
哪知外头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小姐，可起了？奴婢是老夫人跟前的黄嬷嬷，老夫人半夜头疾犯了，闻了大小姐送的药包，倒是好了些，可这会儿子又开始叫疼了，不知大小姐能否快些去给老夫人瞧瞧，试试那按摩头疾的法子。”
柳婉宁一听，赶紧让青梅先将黄嬷嬷给请进来。
黄嬷嬷一进屋，隔着珠帘就赶紧给柳婉宁先行了一礼，脸上也满是急色。
柳婉宁倒是没矫情含糊，只赶紧应下，“黄嬷嬷放心，我这就换了衣裳随你去见祖母。”
黄嬷嬷见柳婉宁正穿着里衣，也知道这会儿还早着，可老夫人那头却是等不得了，已经在屋里发了好大的脾气了。
这不，雨才刚停，黄嬷嬷便急匆匆的亲自来请了。
黄嬷嬷轻欸了一声，也不留在屋里打扰柳婉宁换衣，倒是自觉的去了隔壁的耳房候着。
外头的小丫鬟倒是很有眼力见的给黄嬷嬷上了一盏热茶来。
才半杯热茶下肚，柳婉宁便已经穿戴整齐的来唤黄嬷嬷了。
这会子天才刚蒙蒙亮，又落了一夜雨，地上还有些打滑。
可柳婉宁却步伐沉稳，一点也没小姑娘家的羸弱，倒像个世家出来的姑娘。
黄嬷嬷在一旁跟着瞧着，心中倒是暗暗一惊，只觉得这大小姐一点也不似之前从黄州传来那般懦弱不堪。
一路疾步走着，柳婉宁还是细细问了一些话，“祖母半夜头疼，可请了大夫来瞧？”
黄嬷嬷连声一唉，“怎么没请，大夫瞧了，药也吃了，可这老毛病了，没几日就得犯病，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根治的，总得疼些时，才慢慢好起来。”
末了一顿，又继续搭话道，“这幸亏昨儿个大小姐送了药包来，老夫人闻了才没那么难受，只是还疼着。”
柳婉宁颔首应着，心里也慢慢思量起来。
老夫人这头疾，上辈子也是这般，只是那时柳婉宁自己不讨老夫人的喜欢，便将这药包和按摩头疾的法子都给了二妹柳慧馨。
也正是如此，才让柳慧馨在府里更加肆无忌惮的霸道。
走了一会儿，这才赶到松慈堂。
还未进屋，在门外便先听见老夫人发着怒气的吼声，“滚！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东西！”
柳婉宁听着，心中不禁冷笑，老夫人这头疾八成就是平日里爱发脾气所得，那些来看病的大夫八成也知道这个缘由，只是都不敢明说罢了，这才让老夫人的头疾一直不得根治。
黄嬷嬷推门而入，让柳婉宁先在厅里等着，自己则打起珠帘先去了后头卧房见礼。
老夫人一听将柳婉宁带来了，赶紧就急切唤着，“宁姐儿，是宁姐儿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闻声，柳婉宁也不再耽搁，带着青梅就进了后边的内室。
一进屋，便先闻见屋里浓浓的药味，眼眸一扫，只见地上还有些未擦干的药汁，只怕老夫人这是已经摔了不少药碗了。
见状，柳婉宁却也没面露难色，只上前去给老夫人先乖巧行礼。
老夫人此时正半倚在床榻上，银黑相间的发丝凌乱披散着，眉目也紧得厉害，神色更是不如昨日精神。
一说话，便有些气虚无力，“宁姐儿，祖母这会儿头疼的厉害，你那按摩的法子如今可还能用？”
柳婉宁凝视着老夫人稍显凌厉质问的眼神，并不躲闪，反倒更认真的答道，“祖母放心，那大佛寺的方丈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想来不会哄骗孙女一个小辈，不如让孙女先给您按摩试试，您看如何？”
老夫人正有此意，也顾不得其他，便忙让黄嬷嬷扶了她一把道，“那就听你的，先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