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赵禹回到家门口,他的神色中略带疲惫。
作为现场第一目击者,他录完口供就被放回来了,录口供的过程中,他从警员口中得知了初步的调查结果,现场只有一个死者,但有明显的搏斗痕迹,可以初步确定是他杀。
现场残留的脚印和破碎的酒瓶表明,凶手大概率是一个成年男性,且极有可能是在醉酒后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犯下的罪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云婳名义上的父亲。
想到这,赵禹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站在门口,手里的钥匙在指间转了几圈,却迟迟没有插进锁孔。
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的心中暗暗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啊。
就在他踌躇不决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
云婳提着一袋子垃圾,正准备出门。看到门口的赵禹,她一下子愣住了,手中的垃圾袋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轻声道:“老师,您回来了。”
赵禹点了点头,看着她手里的垃圾袋:“嗯,你刚刚在打扫屋子吗?”
云婳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赵老师,您的房子很干净,我只是有点闲不住,所以自作主张……希望您不要介意。”她怕赵禹误会,连忙解释道。
“你不用道歉,平时我工作比较忙,没时间打理屋子,难得有人能帮我打扫,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赵禹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温和:“垃圾交给我去扔就好了。”
他伸手想要接过垃圾袋,但云婳却连忙制止他:“不用了,老师,您累了一天了,这点小事让我来就好。”
不等赵禹反应过来,云婳已经提着垃圾袋匆匆跑开了。
她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瘦小,步伐却异常匆忙,似乎在逃避什么。
赵禹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泽,他心想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凶手,那又有什么理由会放过这个女孩,就凭她是他名义上的女儿吗?
。。。。。。
赵禹陷在沙发里,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柠檬味,云婳刚才拖过地,地板亮得能映出昏黄的灯影。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发现地板闪亮的能反光。
洗手间的门“咔哒”一声,云婳用手帕擦着水珠走出来,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几道旧淤青。
“老师,您饿了吗?我这就去做饭。”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习惯性的讨好。
“…….”
赵禹抬眼,看见她嘴角还挂着一点笑。
说实话,他并不忍心将残酷的事实告诉她,但作为人子,她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问题是他应该如何开口,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妈死了”,这似乎有些太残忍了,果然还是得稍微委婉一点。
他喉结动了动:“我不饿……云婳,你坐一下,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云婳怔了怔,擦手的毛巾停在半空。
她慢慢坐到沙发边缘,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
赵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忆起不久前看见的画面,那些血泊、碎齿、滚到电视柜下的头颅。他尽量让声音平稳:“云婳,你觉得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我的母亲……”少女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瞒老师,在我看来,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傻的人,一直都是如此,过去的她不知道满足,直到现在依旧沉湎于虚无缥缈的幻想,从来不愿意睁开眼看看现实。”
赵禹斟酌着言辞:“那……你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我恨她。”云婳回答十分干脆,她的眼神有些黯淡,“如果她当初没有做那些事,或许我现在依旧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哪些事?”
云婳摇摇头:“没什么……老师,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云婳,你以后可以不用再恨她了。”
云婳一愣:“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禹的语气尽量温和:“字面意思,今天下午,……你妈妈,她……在家里遭遇了不幸,这是我去你家家访时亲眼所见。”
“不幸?”
云婳眨了下眼,睫毛像被冻住的蝶翅。“不幸”两个字悬在脑海中,她花了好几秒去拆解。
等理解了他的意思,少女整个人陡然一缩,肩膀抖得像风里的纸。
“是……那个男人干的?”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目前证据都指向他。”赵禹点点头,没有多说细节。
他下意识伸出手覆住她攥到泛白的指节,或许是因为长期干活的缘故,少女的指腹有茧,却细得仿佛一捏就碎。
云婳忽然站起来,动作太急,膝盖撞到茶几,钝响一声。
她没喊疼,只是转身往厨房走,声音平静:“我先……把饭做完。”
赵禹起身拉住她胳膊。
“云婳,你现在不需要做饭。”
少女僵了两秒,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砸在地板上,和未干的水渍混在一起。她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起伏着,显然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赵禹轻轻把她按回沙发,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又温和:
“尽管大声哭出来吧,你不需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今晚你可以哭,可以骂,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等什么时候累了就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
云婳没有说话,低着头,把脸埋进赵禹的臂弯,闷声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