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的方案刚刚有了个大概的模样,馆长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馆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苏甜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王副馆长也在,两人似乎正在讨论什么,气氛有些凝重。
看到苏甜进来,王副馆长立刻闭上了嘴,脸色不怎么好看地站起身,对馆长说了句“那我先出去了”,就跟苏甜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
苏甜也不在意,走到馆长办公桌前。
“馆长,您找我?”
“小苏啊,方案做得怎么样了?”馆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馆长,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框架,但很多细节还需要完善。”苏甜老实地回答,同时把一份打印好的方案初稿递了过去。
馆长接过去,戴上老花镜,粗略地翻了翻。
他看得很快,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苏甜坐在他对面,心里有些忐忑。
过了大概十分钟,馆长才放下方案,摘下眼镜,看着她。
“想法不错,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但是,还是太嫩了。”馆长一针见血地评价道。
苏甜的心沉了沉。
“你这里面,谈理想、谈情怀的东西太多,但具体怎么落地,怎么执行,都太模糊了。这样的方案,拿到局里去,肯定要被打回来的。”馆长敲了敲桌子。
苏甜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虚心请教:“那馆长,您看应该怎么改?”
馆长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看着苏甜,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审视。
“这样吧,你准备一下,明天下午,去一趟市局,亲自给顾局长当面汇报一下。”
“什么?”苏甜惊得声音都变了,“可是馆长,您不是说我的方案还很不成熟吗?现在去汇报,是不是太仓促了?”
“哎,就是要不成熟的时候去汇报嘛!”馆长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点拨道,“这个项目是谁拍板的?是顾局长。你现在自己闷头做,万一方向搞错了,不是白费功夫吗?你得先去探探领导的口风,摸清楚领导的想法,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馆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也是给你一个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你得让领导看到你的态度,看到你的努力,也看到你的……不足。这样,领导才好‘帮助’你成长嘛!懂不懂?”
苏甜:“……”
她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没懂。
她不懂什么叫借力,她只知道,拿着一份半成品去见那位大佬,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但馆长的命令,她不能不听。
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好的,馆长,我回去准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苏甜看着电脑里那份漏洞百出的PPT,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几乎可以预见到明天自己会有多丢人。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去完善,能补一个洞是一个洞。
她把方案里那些假大空的话都删了,换成了自己能找到的一些粗略数据,又把预算表做得更细了一些。
那一晚,她又是一个通宵没睡,眼睛熬得通红。
第二天下午,苏甜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换上了一件自己最得体的白色连衣裙,怀着一种奔赴刑场般悲壮的心情,打车来到了市文旅局的大楼前。
这栋大楼,她只在外面看过,庄严肃穆,让她望而生畏。
她站在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着正装,步履匆匆,感觉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按照馆长给的地址,她找到了顶楼的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
“请进。”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苏甜推开门,只见偌大的办公室里,顾淮正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处理文件。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袖口随意地挽着,看起来比上次在饭局上,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
看到她进来,他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
“来了?坐。”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甜拘谨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间办公室太大了,大得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巨人国的小蚂蚁,浑身都不自在。
“顾局长,您好,我是……我是艺术馆的苏甜,我们馆长让我来……来向您汇报‘公益茶艺体验中心’项目的初步方案。”她磕磕巴巴地做着自我介绍。
“嗯,说吧。”他言简意赅,目光又回到了面前的文件上,仿佛对她的汇报并不怎么感兴趣。
苏甜感觉自己被无视了,心里更加紧张。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准备好的PPT投到了墙上的幕布上,开始汇报起来。
她太紧张了,准备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就打了结,声音都在发抖,PPT也翻得有些手忙脚乱,好几次都点错了页码。
整个汇报过程,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顾淮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着屏幕,像个念稿机器一样,把上面的字念了一遍。
顾淮一直没有打断她,办公室里只有她自己磕磕绊绊的声音,和他偶尔翻动文件的“沙沙”声。
那“沙沙”声,在苏甜听来,就像催命的符咒,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等到苏甜满头大汗地汇报完毕,按下了最后一页PPT的播放键,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甜低着头,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等待着审判。
她知道,自己的表现,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