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忌日当天，天还没亮，妈妈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我走出房间，她看到我，脸上满是惊恐。
“你出来干什么！滚回你房间去！”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哥哥的遗像前，从身后拿出一束白色的菊花，轻轻放在遗像旁边。
“哥，我来看你了。”
妈妈冲过来，一把打掉我手里的花。
“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安的什么心！”
“我只是想祭拜一下哥哥，这也有错吗？”
“你没资格！”
她指着我的鼻子，“小杰的死，都是因为你！你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
“是，都是因为我。”
我平静地承认，“但你呢？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我有什么错！”
她瞬间炸了毛，声音尖锐。
“你敢说，哥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眼神躲闪，明显心虚了。
爸爸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剑拔弩张的我们，赶紧上前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吵什么。小安，你快回房去。”
“爸，今天，我哪儿也不去。”
我拉开那张属于哥哥的椅子，坐了下来。
妈妈气得嘴唇发白，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整天，我就坐在那里，看着妈妈忙进忙出。
她把一盘盘菜端上桌，每端一盘，就瞪我一眼。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我坦然地回视她。
午饭时间到了，爸爸想叫我一起吃。
妈妈把筷子一摔：“她要是上桌，这饭就别吃了！”
爸爸只好作罢。
我就这么饿着肚子，看着他们两个人，对着一张空椅子，吃完了这顿诡异的午餐。
下午，亲戚们陆续来了。
他们看到我坐在独属于哥哥的位置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妈妈恶人先告状，哭着对她娘家人说：“你们看看！看看这个讨债鬼！她今天非要坐在这里，存心气死我啊！”
舅舅是个暴脾气，当即就指着我骂：“陈安！你还有没有良心！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还不快给你妈道歉！”
姨妈也跟着帮腔：“就是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存心让你妈不好过！”
我冷眼看着这群人。
他们每年都来，名为祭奠，实为看戏。
看我妈怎么哭，看我爸怎么愁，看我怎么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被藏起来。
今年，我不演了。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
舅舅气得脸红脖子粗。
“哥，你别生气。”
妈妈拉住舅舅，话却是对着我说的，“她就是存心不想让小杰安宁。小杰啊，是妈没用，护不住你，也管不了这个白眼狼……”
她又开始哭，哭得肝肠寸断。
亲戚们纷纷上前安慰她，同时用谴责的目光射向我。
我成了众矢之的。
爸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像个局外人。
我看着这场闹剧，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站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我从哥哥房间里找到的日记。
“你们都觉得，我哥是个完美无缺的好孩子，对吗？”
我环视着他们。
“他学习好，懂事，孝顺，是你们所有人的骄傲。”
“而我，是他人生的污点，是害死他的凶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我。
妈妈停止了哭泣，紧张地盯着我手里的日记本。
“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眼里的这个好孩子，到底过得有多痛苦。”
我翻开日记本，清了清嗓子。
“你想干什么！”
妈妈尖叫着向我扑来，想抢夺日记本。
爸爸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
“赵兰！你冷静点！”
“让她念！”
我对着爸爸吼道，“让所有人都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