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州适时开口，“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慕婉倾瞥了他一眼，“慕婉倾。”丢下一句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吃个饭都能遇到这糟心事，慕婉倾这会心情不大好。
顾锦州站起身坐到慕婉倾对面，语气里略带歉意，“慕同志，刚才很抱歉连累到你，这事我也有责任。”
慕婉倾额角青筋跳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看向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她可不稀罕，不如用钱。
顾锦州一愣，颇为上道的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到慕婉倾面前。
“这是给你的补偿，请收下。”
慕婉倾有些意外，这人出手还挺大方。
慕婉倾把那张崭新的十块钱票子仔细折好，塞进口袋，动作麻利又带着点小得意。
那点子糟心气儿像被戳破的气球，“咻”地一下就没了影儿。
她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
“喂，兄弟醒醒。”她咽下肉，声音清亮，“这里不许睡觉。”
“……”
那句“兄弟”让顾锦州额角跳了跳，方才刻意维持的从容优雅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那点啼笑皆非的尴尬，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有度：“慕同志，我叫顾锦州。”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慕婉倾那双还带着食物满足感的亮晶晶的眼睛。
“方才的事，实在是抱歉。不知……你我之间可以交个朋友吗？”
他抛出这句话像是在试探。
慕婉倾正伸向碗里的筷子停在半空，眉毛极其生动地一挑，那表情活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你脑子没进水吧”的眼神上下扫视着顾锦州。
嘴角扯出一个略带嘲讽又极其现实的弧度：
“朋友？”她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小锤子敲在顾锦州的心坎上。
“顾同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就你身边那位女同志，”
她刻意加重了那女同志三个字，模仿着苏明珠那甜腻腻的腔调。
“那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的眼神，你没瞧见？
我要是跟你成为朋友，她不得从扒了我的皮？”
想想那场面，她夸张地打了个寒噤。
重新靠回椅背，拿起筷子，一副“莫挨老子”的架势。
慕婉倾虽然不怕事，但嫌烦！
非常嫌！大好时光用来跟小女生争风吃醋，她还不如去多赚点钱、多吃几块肉实在。
顾锦州沉默了。
慕婉倾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不锋利，却精准地割开了他试图粉饰的尴尬处境。
苏明珠执拗的性格和层出不穷、令人窒息的手段，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只剩下火车的鸣笛声和旁边桌客人吸溜面条的声响。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粗糙的白瓷茶杯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慕婉倾才不管他内心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埋头苦干。
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面条，吸溜得欢快，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一提的天气预报。
食物的热气氤氲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生动鲜活。
顾锦州一时之间竟看得入神。
慕婉倾眉头紧锁，吃着饭被人盯着，她的脾气开始上来。
慕婉倾直接把筷子拍在桌上，语气微冲，“喂，顾锦州你什么毛病？一直盯着别人吃饭不知道很没礼貌吗？”
顾锦州被她突然拍桌子吓了一跳，看慕婉倾似乎要发火的节奏，他的脸色突然爆红。
结结巴巴的说着，“对、对不起，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慕婉倾小声嘀咕了一句，“有毛病！”
这下她是彻底吃不下了，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强逼自己吃完。
角落里目睹了一切的沈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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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带着悠长的汽笛声，缓缓停靠在黑省省会的站台上。
夕阳的余晖给拥挤喧嚣的站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车上的人流随之而下，每一个人都扛着大大的包裹互相拥挤。
慕婉倾的包裹有工作人员帮忙扛着，她走1号车厢门口，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沈老，我到站了。这一路上承蒙您的照顾，能为你工作我很荣幸。”
沈老慈祥地笑着，眼中满是赞赏：“小慕同志，你太客气了。
这次翻译工作多亏了你，没有你的翻译我可拿不下这大单！”
说着，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不由分说地塞到慕婉倾手里。
“拿着，这是组织上对你这次出色工作的奖励，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慕婉倾有些意外，但也没矫情推辞，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入手感觉有些厚度。
她笑容更盛，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沈老！那我就却之不恭啦。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
她掂量了一下信封，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这趟火车坐得值！
沈老看着眼前这个聪慧机敏、不卑不亢的姑娘，越看越喜欢。
开口邀请道：“小慕啊，你的语言天赋和这份处变不惊的劲儿，下乡实在是屈才了。
怎么样，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团队？
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编制、待遇，都好说。”
沈老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诚意。
慕婉倾闻言，笑容依旧灿烂，但眼神却十分清醒。
她微微歪头，带着点俏皮，语气却无比认真：“沈老，您这么看重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啊，”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哄长辈开心的狡黠，“您看我这性子，野惯了，坐不住办公室的。
让我天天对着那些条条框框，怕不是要把您的研究所房顶给掀了？
我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自己闯荡闯荡。
再说了，您研究所里肯定都是各种各样出色的青年才俊，规矩又多，我去了怕给您惹麻烦，把您气成老小孩就不好啦！”
这番话既明确表达了拒绝，又带着亲昵的调侃，把沈老逗得哈哈大笑。
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她率真可爱极了。
他指着慕婉倾，对列车长笑道：“听听，这小丫头片子，还编排起我来了！
不过这话说得在理，年轻人是该闯荡闯荡！”
他看向慕婉倾的眼神越发欣赏，“行吧，人各有志，老头子不强求。
不过小慕，记住，老头子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哪天想通了，或者遇到难处了，随时来找我！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
他又递过去一张纸条。
“哎！谢谢沈老！您这话我可记心里了，以后少不了要沾您老人家的光呢！”
慕婉倾笑嘻嘻地接过纸条，小心收好，态度亲昵又不失尊敬，哄得沈老眉开眼笑。
站在边上的列车长觉得慕婉倾有些不识好歹，沈老都亲自邀请了，竟然还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