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文舒心不由得一愣，但马上她就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地说：“是的。”
这下，轮到夜天凌意外了，他万万没想到文舒心竟然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承认了。
夜天凌身后的那个侍卫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文舒心清楚地听到身边的月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文舒心一点都不害怕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嫁人第一天就被亲夫掐死的人，因为她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对于察言观色早已熟稔于心，初听这话她还当这夜天凌是要为难她，但抬眼看去，榻上那人哪里有半分怒意，神情中皆是调侃，这时候阿谀奉承、假意逢迎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所以文舒心索性壮着胆子说了实话。
果然，听了文舒心的回答，夜天凌唇角微弯，幽深的眸子里泛起了浅浅的波澜，玩味地看着文舒心，又问：“那现在呢？看到我病得坐都坐不直，是不是更后悔了？”
这一次文舒心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摇头说：“不啊，我现在还挺满意的。”
“哦？为何？”夜天凌的眉毛轻轻挑起。
“因为你长得好看。”文舒心发自肺腑地说道。
文舒心感觉到月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个侍卫也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而且，你比我爹有钱，”文舒心语气稍顿，眼神落在夜天凌拇指上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扳指上，“有钱多了。”
夜天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唇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容仿佛会发光，让文舒心觉得整间屋子都瞬间明亮了起来，心里像被小狗舔了一下，说不出的悸动。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夜天凌优雅地将头支起，望着文舒心眼波潋滟，说道：“你还挺容易满足啊。”
文舒心忽然想起她妈以前经常发在朋友圈里的话，脱口而出：“知足常乐笑嘻嘻，活到九十没问题。”
“噗。”月意一个不留神笑喷了。
夜天凌看着文舒心的眼神愈发温和，笑意渐深。
文舒心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每天出门走一走，轻松活到九十九。”
“还有吗？”夜天凌轻笑着问。
“没事就在床上躺，寿命哪能活得长。”
“放肆！”夜天凌身后的侍卫剑眉一竖，迅速拔出腰间长剑，凛冽的剑锋直指文舒喉头。
文舒心肩膀一耸，看到床榻上身形孱弱的夜天凌，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苍隼，不得无礼。”夜天凌语气淡漠，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明神态未变，却无形中给人一种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被称作苍隼的侍卫眉头微皱，只得收起了长剑。
月意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了，直接跪倒不断地磕头：“请齐王殿下恕罪！王妃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无心之言，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月意一边说还一边扯文舒心的裙裾，示意她也赶紧跪下。
苍隼眼神冷峻，狠狠瞪着文舒心道：“还不快跪下谢罪？！”
“不必。”夜天凌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也不知是为了保持风度还是真的没生气。
文舒心眼神闪烁，挠了挠鼻子，福身道：“齐王殿下，妾身知错了，还望殿下恕罪。”
“你说得都很对，并没有什么错，不过，本王想知道，你说知足常乐，那你嫁入齐王府要得到多少才叫‘足’？”夜天凌眉眼上挑，直直看着文舒心。
文舒心说道：“殿下，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愿意娶我并非是因为对我的深情，我嫁与你也不是出于对你的爱意，既然我们各有所图，不如就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相安无事，如何？”
此话一出，月意再次被惊得倒吸了口凉气，苍隼也倏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
唯有夜天凌，仍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淡定，眉宇间是超然物外的自信风度，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夜天凌没有直接回答文舒心的提议，而是问道：“那么你所图为何？”
“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室，无人问津，自得其乐，”文舒心笑了笑，“那，殿下所图为何？”
“本王所图，只为三件事。第一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第二为你王妃的身份。”夜天凌似笑非笑地看着文舒心，见她面露疑惑，便进一步解释道：“每逢推不掉的宴会，你就得随本王出席，负责扮演好一位贤良淑德的王妃。”
文舒心不由得皱皱眉，问道：“那你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干什么？”
夜天凌道：“第三，就是你不许过问我的任何事。”
文舒心被噎了一下，嘴角抽搐地问道：“任何事？”
“任何事。”
文舒心视线又落在那枚色泽温润的玉扳指上了，心说还真是有钱任性啊，不过她故意找茬问道：“包括你中午吃了什么？”
“……”苍隼额头登时暴起一根青筋，正要斥责，夜天凌却先他一步说道：“我吃了荷叶粥和莲子玉露，这种事情可以问，”夜天凌看着文舒心，语气里有股莫名的温柔，“还有别的问题吗？”
文舒心看着夜天凌那称得上宠溺的神情，心头没来由地一颤，头一次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嗫嚅道：“没有了。”
“那没什么事你便先退下吧。”
文舒心点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又停住问道：“那我们的交易这就算是达成了吧？”
“交易？”夜天凌面露不解。
“对啊，你给我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我还你一个本本分分的王妃，这就是交易。”文舒心说道。
夜天凌不禁失笑，说道：“没错，正如你所言，交易达成，希望我们彼此都不要让对方失望。”
文舒心拍着胸脯说道：“我办事你放心，我在我们公司可是最遵守deadline的好员工。”
“嗯？你说什么？”夜天凌疑惑地眨了眨眼。
文舒心赶紧打着哈哈说：“没事没事，我就是说我这个人很讲诚信的。”
好在夜天凌也没深究，说道：“最好如此。”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嗯，去吧。”夜天凌点了下头。
“妾身告退。”
“奴婢告退。”
文舒心与月意双双福身行礼，退出了夜天凌的房间。
房门刚刚关上，月意就差点腿一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说：“王妃啊，你真真是要把奴婢的魂儿都吓没了！您怎么敢那样口不择言呢？虽说齐王殿下现在不比当初，但他也是曾征战无数的大将啊，您若是真的惹怒了他，杀您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放心吧，他不会杀我的。”文舒心褪去了懵懂的表情，笑得讳莫如深。
经此试探，她基本已经确认了夜天凌并非他表现出来的这般羸弱。
方才她说的所有话都是故意为之，就是想试着激怒夜天凌以测试他的底线，然而，她经过缜密的观察却发现那个男人简直深不可测，其强大的精神力、滴水不漏的思维力、毫无破绽的伪装力，就连她这个职场老手都难以望其项背，不得不甘拜下风。
虽然她真的很想揭开这只老狐狸的真面目，看看他究竟所求为何，但她也深知少管闲事才能活得长的道理，所以只是稍微好奇了一下便作罢，接着就欢天喜地地幻想起自己期待已久的米虫生活了。
文舒心前脚刚走，横梁上就稳稳落下一道黑影。
“画眉，依你所见如何？”夜天凌把玩着指节上青翠的玉扳指，淡淡地问道。
半跪于地上的黑衣女子答道：“回楼主，她脸上丝毫没有易容的迹象，应该就是本人没错。”
苍隼说道：“而且她体内也没有任何内功，和传闻中一样，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但她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愚笨，”夜天凌唇角漾起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相反，非常有趣。”
苍隼不解，说道：“可依属下看，她好像确实脑子不太够用啊，说话口不择言的。”
“呵，她那是在试探我。”夜天凌回想起文舒心伪装的无知表情下那深邃的眼神，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苍隼和画眉对视一眼，犹豫着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还要继续监视文舒心吗？”
“现在仍不能确认她是不是左相派来的奸细，所以继续严密监视，不管有什么情况都立刻向我汇报。还有，将她送去‘浣水居’住。”
“浣水居？那里已经荒废很久了啊，而且位置还那么偏僻，文舒心毕竟是左相的嫡女，这样安排左相那边会不会不好交待啊？”苍隼问道。
夜天凌道：“我自有用意，你不必多虑，照做便是。”
“是。”苍隼应道。
“画眉，你扮成丫鬟到她身边去，须得与她饮食起居寸步不离，随时向我汇报她的一举一动。”夜天凌吩咐道。
“是。”画眉应道。
“哦，对了，”夜天凌脱下了那枚价值连城的蓝田玉扳指，递给画眉，“方才她盯着我这扳指看了许久，你便去送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