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瞳孔紧缩,腰肢晃了晃,腿软的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那晚的事她从未告知过任何人,难道是谢砚?
叔嫂在亡夫灵堂……苟合,这件事传出去,谢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就毁了。
她们会怎么做?杀了她,掩盖此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穿脊背。
捏了捏冰凉的指尖,姜姒暗咬舌尖,眸底闪着桀骜不驯的光。
她不能死,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该报的仇还没报完,她如何甘心再死。
老夫人若真想杀她,绝不会请她进来说话。
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长睫颤颤,杏眼眼眶泛红,她悲痛,不可置信的直直看向上方的人。
“老夫人这话是何意?难道是怀疑……我为夫君守灵,许是哭的太久,心神恍惚,不知怎的,竟落了莲花池。”
“幸得二公子路过相救,不然我……呜呜……”姜姒掩面低泣。
姜氏的样子不像作假,谢老夫人取下手腕上的佛珠,轻捻,眉头紧蹙。
难道她那宝贝孙子转性了?
旁人不知,她却是清楚的。
谢砚幼时便性子淡漠,路边的狗断了腿,他遇到了,非但不救,反倒直接刺了一剑。
说是既然活着痛苦,倒不如早些解脱。
那样的人,会好心救人?
探视的看向女子,面若桃李,身姿窈窕有致,小小年纪未经人事,便已像熟透的蜜桃。
这般绝世姿容,男人见了确实会心生怜惜。
难道砚儿对姜氏动心了?
念头一闪而逝,谢老夫人指尖佛珠捻的更快,刻着梵文的佛珠碰撞出清脆声响,彰显着主人心思凌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砚儿一心科举,从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了,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怎会对刚见几面的大嫂动了心思。
心中另一道声音又道,万一呢?谢砚再如何寡情,说到底也是男人。
情之一字,谁又说的准。
姜姒哭了几声,便擦了擦眼角,起身面朝老夫人副了一礼,“我知自己身份尴尬,留在府里,也是惹人闲话,不如我自请下堂,买我的五百两,就当是我借的,待来日我定如数奉还,不让谢国公府难做。”
说完她心里一松,这句话总算说出口了。
若能借机脱离谢家,她哪还管男主黑不黑化。
凭她的本事,自立门户不是问题。
未来太美好,姜姒不自觉露出笑意,水眸期盼看向上方,心跳如鼓。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谢老夫人应该会答应的吧?
“你确定要如此?”谢老夫人攥紧佛珠,嗓音沉重,“你可知出了谢国公府的大门,你将面对的是什么。”
世俗多是对女子不公,尤其是貌美的女子。
没有家族庇护,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靠什么活?
无人看到,窗棂外一道人影闪过。
京郊,一处荒庙内,谢砚正用帕子擦拭手上鲜血。
白皙俊美的脸上,沾了几点血星。
额角发丝垂落,金色面具后,一双桃花眼闪着暴虐过后的寒光。
“留他一条命,手脚打断,扔回姜家。”
“是。”
黑衣人拉过被拔了舌根,吓晕过去的姜君豪,大步往外走。
一道人影从外闪入,单膝跪地,恭声道:“主子,大少夫人欲要自请下堂。”
擦拭的动作顿住,谢砚薄唇微扬,清冷的嗓音里裹着几分戾气,“小狐狸又不乖了,老夫人如何说?”
黑衣人低着头,声线微颤,“老夫人……正在犹豫。”
“呵,看来还是太闲了,都敢管大房的事了。”
长指松开,染了红梅的帕子随风飘落,谢砚大步走出破庙,翻身上马,“回府!”
马鞭高高扬起,在空气中挥出破空声。
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
谢国公府内,姜姒心脏砰砰直跳,没来由觉得心慌。
总觉得这次若无法脱离谢府,日后想再走就没机会了。
提裙跪下,坚定道:“求老夫人成全,谢二公子春闱在即,谢国公府不能有半分污点。我新妇丧夫,那些盯着谢国公府的眼睛,势必会把注意打在我与谢二公子身上。”
姜姒顿了顿,沉声道:“若被他们得逞,二公子青云之路一朝断送,而我也将背上荡妇之名,被弃风尘,生不如死。”
真假参半,才最能让人相信。
况且,她说的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大厅内一片寂静,上方老夫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镇定锐利的双眸此时一片慌乱,“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老夫人若不信,可去问一问二公子。”姜姒叩首,“请老夫人成全,放姜姒出府吧。今后姜姒生死荣辱,再与谢国公府无关。”
谢砚是谢家的希望,谢国公府孙辈,三男七女。
除了大公子谢司礼外,只有谢砚天资不凡。
如今谢司礼枉死,谢砚则成了支撑谢家的顶梁柱,京都所有眼睛都盯着这个金疙瘩。
谢老夫人更是将他当做眼珠子护着。
所有牵扯到谢砚的危险,她都会将之扼杀。
果然,刚刚还略显犹豫的老夫人,此刻眸色坚定,
“你说的对,钱就算了,毕竟是谢府辱没了你名声,我这就让人准备休书……”
紧闭的厅门轰然被人用力推开。
男声阴翳冷然,在大厅内回响,“休书?祖母想休姜氏,问过大房了吗?”
谢砚逆光而来,修长高大的身影被光线拉的笔直,如地狱魔神,周身萦绕着疯戾之气。
春风拂来,夹着淡淡血气。
姜姒浑身僵直,通体血液凝固。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该死,只差一点点,她就能拿到卖身契了。
谢老夫人慌忙起身,“哎呦,乖孙孙来了,快坐,快坐。”
谢砚走到姜姒身边站定,冷眼睨下,薄唇扯出一抹冷笑,“不敢,祖母威风太盛,我害怕。”
老夫人嘴角抽了抽,拄着拐杖挪上前,娇嗔拍了拍他肩膀。
“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
谢砚没看老夫人,劲腰微弯,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姜姒面前,“起来。”
额间凌乱的发丝随风摇摆,金冠束发,墨袍裹身更衬得他渊亭山立金骨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