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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阴司祠上空,那座由无尽阴气构筑的酆都城虚影依旧巍峨,尚未完全消散。

沈珏正仰头凝望,试图从那片亘古不变的幽暗中窥见天机,瞳孔深处却猛然倒映出一抹异样的光。

城南方向,一道惨白色的火柱冲天而起,撕裂了沉沉的夜幕!

那火光无温,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并非人间阳火,而是由精纯到极致的阴气凝结而成的“鬼烛火”。

它笔直升腾,无声无息,宛如一炷敬献给幽冥苍天的巨香。

几乎在同一瞬间,沈珏袖中的残页骤然发烫,一股熟悉的律令波动通过神识传来,清晰地指向了那鬼烛火升起的源头——城隍庙!

沈珏心头猛地一沉。

这座破败的城隍庙,虽早已断绝了活人香火,却是这临江城中,唯一一座明面供奉着“幽冥执律之神”的正统祠庙。

它是阴司在此世阳间的根基锚点,若此地有变,他刚刚建立的阴司秩序,必遭反噬!

“主上!”一道急促的呼唤自身后传来,阿缳提着引魂灯,娇小的身影在夜色中快步疾至,灯笼里的幽火不安地跳动着,“祠内七十二童魂尽皆心悸不安,他们说……说感觉到了一位同源之神的气息……陨落了。”

话音未落,陈捕头也已从街角奔来,他手持腰刀,满脸凝重:“沈公子,城南方向有异动,卑职正要前往查探!”

三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三道残影,直扑城南。

夜风呼啸,不过片刻,城隍庙的轮廓便出现在眼前。

庙门大敞四开,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张开了漆黑的口。

一股混杂着神性陨灭的悲鸣与极致怨恨的阴煞之气,从门内扑面而来。

庙前石阶上,一颗巨大的头颅静静躺着,正是那尊城隍神像的头部。

头颅双目圆睁,似有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更令人心惊的是,其颈部的断面平滑如镜,仿佛被世间最锋利的刀刃一斩而过,没有丝毫崩裂的痕迹。

断口处无血无泪,唯有一缕比夜色更深的黑气,如毒蛇般缠绕不散。

陈捕头擎起火把,一步跨入庙中。

只见庙内梁柱尽皆焦黑,却非雷火焚烧之相,倒像是有某种力量自神像内部轰然爆开,那是……魂雷!

是神魂被强行引爆才会留下的痕迹!

“这里!”陈捕头低喝一声,火光照亮了神台。

那尊无头的城隍神像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只是手中紧紧攥着一物。

沈珏快步上前,定睛一看,那是一片残缺的玉质牒文,只有半片,其上雕刻着古老的篆字,与他袖中残页边缘的血色纹路,竟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

“三更……三更雷响,神首自落……”一个微弱而嘶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老庙祝蜷缩在蛛网密布的角落里,披头散发,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他说……有人要来……接印了……”

接印?沈珏心中一动,伸手便要去取那半片玉牒。

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冷的玉质,袖中的残页却骤然滚烫,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将他的神识从体内抽离!

刹那间,天地变色。

幻象之中,血雨倾盆。

昔日的城隍爷身披朱红官袍,手执判官笔,昂然立于庙宇之顶,对着下方一个通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怒声斥道:“影勾!尔本为地府勾魂使,身负律令,岂可逆天而行,弑杀正神?!”

那被称为“影勾”的黑袍人缓缓抬头,兜帽下是一张没有瞳孔的鬼面,手中提着一柄缠绕着漆黑锁链的弯刀。

他没有言语,只是手腕一振,链刀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破开血雨,一闪而过!

“噗——”

城隍的头颅高高飞起,他脸上的惊怒定格,却在神魂溃散的最后一刻,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玉牒抛向虚空,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阴司律令……执笔者……不可断律!”

幻象轰然破碎!

沈珏身形一晃,猛地跪倒在地,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身前,那本金色残页无风自动,悬浮而起,一行崭新的词条在金光中缓缓浮现:

【可敕封:阴差(代行)】

【执掌范围:临江全城】

【达成条件:以一罪孽深重之魂为祭,完成城隍断首之仇的因果闭环】

“是他……影勾……”角落里的老庙祝似乎从疯癫中挣脱出了一丝清明,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倒映着沈珏的身影,“他曾是真正的地府勾魂使。天陨之夜,阴阳错乱,他误拘了一名阳寿未尽的少女魂魄,致使其魂飞魄散,不得轮回。那少女的怨念化作一场大疫,几乎席卷了半座城池……”

老庙祝的声音颤抖着:“他为谢罪,自斩一目,却还是被同僚联手逐出了阴司。从那天起,他就疯了,游荡人间,专门斩杀那些在天陨后残存下来的神灵,他总说……‘神若不公,不如无神’。”

说着,老庙祝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盏锈迹斑斑的铜灯,递向沈珏:“这是‘往生灯’,是老城隍留下的最后一件法器。点燃它,就能照见这城中执念最深的鬼。”

沈珏接过铜灯,入手冰凉。

诡异的是,灯中并无灯油,灯芯却在他触碰的瞬间,“腾”地一声,自行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火光摇曳,并不照亮四周,反而投射出一道笔直的光束,穿过庙门,直直射向庙外漆黑的街巷深处——那里,一道迅捷的黑影一闪而没,其肩头,似乎还隐约缠绕着半截断裂的黑色锁链。

“残页非终章,另有九册散落人间。你手中这半卷,不过是地府律令重现于世的一道引子罢了。”

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仿佛古寺钟鸣,从头顶传来。

沈珏猛然抬头,只见破败的庙檐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披破烂袈裟的僧人。

他脊背佝偻,病骨支离,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穿三界。

话音未落,那僧人的身影便如青烟般袅袅散去,只留下一句悠然的话语,飘散在冰冷的夜风中:

“欲立新城隍,先斩逆命魂。”

沈珏缓缓站起身,一手紧握着那半片冰冷的玉牒,一手提着火焰幽蓝的往生灯。

他望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低声自语:“你说神不公?可若这世间,再无人执笔,公义又将何存?”

话音落下,他袖中的金色残页边缘,那圈暗红色的血纹微微一动,光华流转,仿佛有几个古老的文字,即将彻底成型——

【执笔者,临】

夜风卷过残破的庙宇,吹得神像的断口处黑气翻涌,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沈珏收回目光,对着同样神情肃穆的陈捕头和阿缳点了点头,转身向阴司祠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无形的律动之上。

手中的往生灯火焰稳定,那道幽蓝的光束始终指向前方,像是一根无形的引线,牵引着一个巨大的因果。

而那半片玉牒,则在他的掌心散发着丝丝凉意,与袖中残页的灼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冷一热,一生一死,一破一立。

沈珏能感觉到,这两件物品之间存在着一种玄妙的联系,一种等待被彻底唤醒的共鸣。

这不仅仅是复仇的指引,更是重建秩序的钥匙。

那僧人的话语犹在耳边,逆命之魂必须斩除,新的城隍方可册立。

但这灯与这页,或许能做的,远不止于此。

风,更冷了。

远处的酆都虚影在夜色中越发凝实,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沈珏握紧了手中的灯与牒,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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